避税，绝对是很多富豪的刚需。

随后就会有各种五花八门的，设计精妙的避税方案。

今天我们就来看一个方案，

前期帮助富豪避掉100万英镑税款，但9年之后还是黯然失败，导致富豪追讨160万英镑 (1400万人民币)。

△图：100万税款，加上利息和罚款，共约160万

这一切，我们从一个离岸信托说起。

设立离岸信托，潜在100万应纳税额

1990年，英国富豪David Wesley在英国的离岸属地马恩岛（Isle of Man），设立了离岸信托Ellen Morris 1990 Settlement。（注：信托名称中的Ellen Morris是富豪David Wesley的丈母娘）

△图：马恩岛为英国三大皇家属地之一，另外两个是泽西岛和根西岛

信托的受托人，也是当时唯一的受托人（后来有变更），是一家马恩岛公司Abacus Trust Company（下称Abacus）。

信托的受益人，是富豪夫妇两人，富豪的两个女儿，以及其中一个女儿Nicola Mackay的丈夫。

到2003年时，该离岸信托的资产总值为360万英镑，而潜在的应纳资本利得税，已经有大约100万英镑。（注：判决[2020] EWHC 1215 (Ch)当中，未指明信托的资产是什么）

△图片来源：判决[2020] EWHC 1215 (Ch)

信托资产变成已实现的收益之前，资本利得税是潜在的应纳税额。比如信托资产是公司的股份，只有将公司的股份出售获得资本利得收益，才需要缴纳资本利得税。

实施避税大计

潜在的高额税负，使富豪David Wesley产生了避税的念想。

于是2002年，在英国伦敦PWC会计师事务所的建议下，一项避税计划开始了。

1、变更受托人

2002年7月26日，马恩岛公司Abacus不再担任信托受托人。

而新的受托人，由一家毛里求斯公司Standard Bank Trustee Company Mauritius Ltd（下称Standard），以及两名毛里求斯居民共同担任。

2、实现信托收益并进行分配

随后，毛里求斯受托人实现了信托的收益（realised the gains）。

实现信托收益，意味着潜在的100万英镑应纳资本利得税，正式成为应纳税额。

紧接着，毛里求斯受托人顺利地将几乎全部收益，即大约360万英镑，转移至两个新设立的马恩岛信托。

2002年11月18日，大约260万英镑信托收益，被转移到了第一个新设立的马恩岛信托“2002第一信托”。

2002年11月26日，大约100万英镑信托收益，被转移到第二个新设立的马恩岛信托“2002第二信托”。

△图片来源：判决[2020] EWHC 1215 (Ch)

3、再次变更受托人

最后，在2003年3月19日，信托的受托人，又由毛里求斯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公司Browne Jacobson Trustees Limited，富豪David Wesley，以及富豪的女儿Nicola Mackay（全部是英国居民）。

至此，赶在英国2002/2003财年结束之前（英国一个财年为每年的4月6日至次年4月5日），信托的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居民，避税计划也在该财年实施完毕。

怎么避税

信托委托人避税

起初，信托的受托人是一家马恩岛公司，为非英国居民，对英国而言，该信托为非居民信托（non-resident trust)。

根据英国「1992应税收益税收管理法」，

对于非居民信托，则应税收益视为信托委托人所有。

△图：1992英国应税收益税收管理法-s86

因此，如果不实施避税计划，当年实现信托收益后，富豪David Wesley作为信托委托人，必须支付那100万英镑的资本利得税款。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作为委托人被要求交税，富豪必须在该英国财年内，将信托的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居民。（非居民信托变更为居民信托）

△图片来源：判决[2020] EWHC 1215 (Ch)

那么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居民，谁负责支付信托的资本利得税？

根据英国税法，居民信托（resident trust）通常由信托受托人支付税款。

△图片来源：英国政府官网

也就是说，在2002/2003财年结束之前，信托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公司Browne Jacobson Trustees Limited和富豪父女，资本利得税也应由这三方支付。

所以，简单地将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居民，仍然难逃被征税的命运。

信托受托人避税

如何避税？

中途将受托人变更为毛里求斯居民的操作，就成为了这项避税计划的重点。

这是因为，

1、富豪David Wesley通过毛里求斯受托人实现的信托收益，根据毛里求斯与英国签订的双边税收协定第13(4)条，所得资本利得应在毛里求斯一方征税。

△图：富豪David Wesley信托的资本利得不属于第(1)-(3)条中的资本利得，因此适用第(4)条规定

2、而事实上，毛里求斯恰好不征收资本利得税。

以此，尽管英国税局在该财年对信托进行评估后，认定应该由英国居民受托人支付资本利得税（因为富豪赶在2002/2003财年结束之前将受托人变更为英国居民），

但另一边，时任信托受托人的毛里求斯受托人，会在当年向毛里求斯税局申报信托的资本利得收入，

所以英国居民受托人在当年进行纳税申报时，可以依据双边税收条约中的「避免双重征税条款」，向英国税务机关申请减免，进而避税。

为什么必须是毛里求斯？

事实上，马恩岛对资本利得也不征税，并且与英国的双边税收协定中也有类似条款（上述第13(4)条）。

使用毛里求斯很可能是因为，富豪David Wesley的信托资产，是公司股份。

在马恩岛与英国的双边税收协定中规定，对出售股份这类信托资产所获的资本利得，在该资产（股份）所在地进行征税。

而毛里求斯与英国的协定中，没有这种规定，因此出售股份所得由谁征税的问题，落在了第13(4)条中，即由毛里求斯进行征税。

△图片来源：马恩岛-英国，毛里求斯-英国的双边税收协定

正因如此，在毛里求斯，英国受托人才有机会申请避免双重征税。

计划失败，女儿被税局追讨160万

遗憾的是，该项避税计划最终没能成功。

有失败先例

因为这种计划，其实早就有其他英国人在使用，依据同样是英国和毛里求斯双边税收协定的第13(4)条，但避税的人最终被英国税局追税，并且在2010年英国法院判定税局应该追税。

△图片来源：先于富豪David Wesley使用相同避税计划的案例的判决书[2010] EWCA Civ 778

英国法院的依据是，根据毛里求斯和英国的双边税收协定第4(3)条，当信托受托人同时为两国的居民时（因为受托人有变更，所以毛里求斯税务机关在评估税收的时候，受托人是毛里求斯居民，而英国税务机关在评估税收时，受托人是英国居民），应视其「有效管理地址」来决定其居民身份。

由于中途变更为毛里求斯受托人时，信托的「有效管理地址」仍然是在英国。因此最终判定，信托受托人为英国居民，进而不依据第13(4)条在毛里求斯征税，即英国税局胜诉。

这种避税设计，就此失败。

女儿被追税

而在此判决之后一年，2011年，英国税局就向使用类似避税计划的富豪David Wesley，以及和他的女儿发送了追税通知，追讨160万英镑（约合人民币1400万）。(富豪David Wesley并没有对是否应该交税提出上诉）

△图：英国税局通知三位英国受托人支付100万英镑税款，加上利息和罚款，共约160万英镑

此后，由于其中两位受托人中，英国公司Browne Jacobson Trustees Limited已经更名并且正在清算，而富豪David Wesley已经身无分文。

所以160万英镑，全部落到了富豪女儿Nicola Mackay（下称M女士）头上。

△图片来源：判决[2020] EWHC 1215 (Ch)

女儿求助法院被拒

据M女士自己所说，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信托的受托人，而是直到2011年收到税局的通知后才知道。

因此，M女士申请法院搁置（set aside）自己受托人的身份。一旦法院同意，M女士将不需要承担受托人的义务。

M女士的几点理由是，

1. 自己成为受托人是受到父亲的不当影响（undue influence）；

2. 自己成为受托人过程中存在错误（mistake）；

3. 自己因女儿去世而失去能力（lack of capacity）；

4. 自己签署的文件是什么，与自己所认为的，从根本上而言是不同的（non est factum）。

法院拒绝

不久前（2020年5月18日），英国法院拒绝了M女士的申请，决定不搁置M女士的受托人身份。

法院认为，

1. M女士成为受托人，实质上是由毛里求斯受托人决定的，从这方面来看M女士并无受到任何不当影响；

2. M女士是由毛里求斯受托人任命为新的受托人，与自己是否有错误的行为无关，同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毛里求斯受托人有任何错误；

3. 没有医学证明可以证明M女士失去了执行能力；

4. M女士在事后没有一种信念（brief），即她所签署的文件，和她原来所想的根本不同。而这种信念，是提出non est factum的基本要素。

这一把，让父亲给坑坏了。。。

结语

对全球的富豪而言，但凡想设立离岸家族信托，各个英属领地都是热门选择。

然而，想避税？

现实往往是，税局一声想追，就不存在精妙的避税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