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知道什么叫整数吗

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柜员在玻璃墙内叫号办理业务，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长得还算周正，穿着也得体。

“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柜员严格按礼貌用语相问。“把整数都取出来。”随话音丢进来一张活期存折。

柜员接过存折，看了一眼存折上的数字：1398.65元。”“请稍等。”整数。柜员很笃定地取了1000元，递了出去。没成想，客户生气了：“我说的是把整数都取出来！怎么只取了1000元？”

柜员是个小姑娘，冷不丁被训斥，有点抹不开面子。但现在银行奉行“客户至上，客户都是对的”的服务理念，也没敢辩白，麻溜又取了300元，心想这下该满意了吧。

客户还真不满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邦邦邦敲着柜台：“小姑娘啊，你听不懂中国话吗?”

整数！整数！整数！客户连说三遍，足见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小姑娘有点懵了，在她的认知里，到百位数已经是最小单位的整数了。

在银行前台做久了，什么样的客户都见过。吹毛求疵的，找茬的，充大爷的，耍酒疯的。小姑娘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眼前这位怒气冲冲的“上帝”，好像以上几种情况都对不上号。

他的表情、神态都说明，他是认真的，不是没事找茬，也不是开玩笑。 小姑娘终于开窍了，把90元又取出来了。

这次，是客户无语了。他先是愣了几秒，竟然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丫头啊。还有8块钱没取出来呢！”小姑娘终于开窍了，她没崩住，“吃吃”地笑出声来。赶紧把存折里的8块钱取出来。但现在。她终于弄明白，客户说的整数，是小数点以前的数字，1398元。

她把1398元递给客户，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您拿好钱，请慢走。”

客户把现金收好，气也消了，大度地摇摇头，会心一笑。小姑娘读懂了那一笑的潜台词：我原谅你了。

临走，语重心长地撂下一句话：“年轻人，要加强学习啊！”

柜台内的其他工作人员，周围的客户，都笑了。空气中充满欢快的气息。

真的是学无止境啊！

估计这哥们儿回家后一定会跟家人吐槽：今天，我在银行碰到一个“奇葩”柜员......

2

知错就改的大爷

下午四点半左右，快到结账时间了，大厅里还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户。这时，一位绒线帽子的老年男性客户走进营业厅。

他没有按正常流程到排队机抽号，而是径直走到某柜台前，站定，停顿了大约五秒钟，摘下帽子，对着柜员，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柜员吓了一跳。一直以来，都是客户训斥我们的，不挑我们的毛病就不错了，今天什么情况？

客户说话了：“姑娘，大爷对不起你呀，我错怪你了。”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原来是一封道歉信。

事情要追溯到一周前。那天，这位大爷来我们网点，取了1500元现金。很普通的业务。过了3天，这位大爷又来了，还提着个兜，兜里装着几样药品。

老人情绪很激动，找到上次为他办业务的柜员，口口声声地说，上次取钱少给了200元。柜员不解，每天营业终了都对账，没有发现长款啊。再说，现金不是当面点清的吗？怎么过了几天才发现少了200元钱？

大爷急的脸都涨红了，像个熟透了的柿子。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解释，你看，我那天取完钱后，就上药店买了点药，除此之外，啥都没买。来来来，你看看，钱和药都在这里，买药的单子也在，我没有撒谎。

柜员哭笑不得，几个同事也围了过来，说大爷您再好好想想，真的没再买别的东西吗？家里其他人也没拿吗？大爷斩钉截铁地说，家里就我和老伴儿，我问过了，她没拿，平时都是我买菜的。

然后大爷开始说，他哪一年参加工作，历任什么职务，为人如何如何，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言下之意，我人品杠杠的，不会赖你们的，就差赌咒发誓了。

银行的账是铁账啊，要是少给了客户，下午碰库是会发现长款的。这种事情在银行见多了，最后查来查去，都是客户弄错了。可大爷这么义愤填膺，我们也不能直接说银行没有错。

无奈，网点负责人调取了当天的监控资料（谢天谢地，幸亏银行还有监控），证明柜员没少给钱。

平时，柜员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监控下进行的。没有纠纷时，大家都抱怨没有个人隐私，不够人性化，可一旦出现纠纷，监控却成为最有力的凭据。

话说大爷看了监控，也懵了。那钱哪儿去了呢？大爷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钱哪儿去了？原来，那天大爷取了钱以后，在药店碰见了一位单位的同事，同事也在买药，恰巧带的现金不够，便借了他200元。

本来说好回家后接着还的，不巧家里出了点事，没及时还。一周后，家里的事处理完后，才到大爷家还钱。到这时，大爷才一机灵，原来把这茬给忘了。

于是，才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谢天谢地！听完了来龙去脉，我们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多么较真儿、多么可爱的老头儿啊！

3

熊孩子的小“阴谋”

正午日头正毒，烤的人皮肤“滋滋”的响。门一闪，闯进来一个中年妇女。

一进门，便把大堂经理的台子拍的“啪啪”响，一边拍一边喊：“我要投诉你们！”把营业厅内正等待办业务的客户都下了一跳。刚从太阳地儿里跑进来，又加上情绪激动，这位大姐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大堂经理也是身经百战了，这种场面见的多了，所以并没有惊慌。她把情绪亢奋的大姐领到休息区，和颜悦色地劝导：“大姐您别着急，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我能不着急吗？我的银行卡一直在抽屉里锁着，卡里有三千块钱，今天在取款机上取钱，提示余额不足，我查了一下，竟然还剩几十块钱。

你们银行把我的钱弄到哪儿去了？客户的钱存你们这儿到底还有没有保障？”

大堂经理一听，心里便有了数，不是什么大问题。一般客户叫嚷卡里的钱少了的，查来查去基本都是客户自己记错了，要么是家人取走了，自己不知道，或是自己取了钱又忘记了。

大堂经理在自助柜员机上帮她查询了一下，确实是近期卡里断断续续转账支出了三千块左右，金额都不大，最多的二百元。她对大姐说：要不，您问问家人，有没有拿着卡办理业务？

大姐一口咬定，不可能！家里就我和老公、孩子，没有其他人，都问过了，他们都不知道，并且卡片是在抽屉里锁着的，钥匙在我的手里。

大姐越说越激动，声称你们这家银行不安全，钱存在你们这儿不放心，现在你们把我的钱弄没了，你们要赔偿！

大堂经理忽然灵光一闪，问：“大姐，您这张卡有没有和微信绑定？”

“不错，是绑定了。但是我最近没有用微信付款，都是刷的信用卡。”大姐一脸笃定的神态。

“我帮您看看。”大姐很配合，乖乖地把手机递给了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熟练地翻看，看着看着嘴角翘了上去。“大姐，微信名追风少年是谁？”

“我儿子。怎么了？

“您自己瞧瞧，您的钱都给他发红包了！”“可我没有发过啊！”大姐的脸色明显变了，若有所思，她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大堂经理说：“您看看近期的交易记录，确实是都以红包的形式转给这位追风少年了。如果不是您操作的，要不您回家先问问咱们的追风少年？”

大姐没有了刚才的气焰，讪讪地说：“我回家问问吧。”

真是个坑娘的“熊孩子”啊！

4

铁嘴钢牙的大妈

在逗我们玩儿这事上，怎么能少了大妈的贡献呢?来了！

一大妈风风火火地来到营业厅，指着存折上一笔取款的交易，赌咒发誓，说她没取过这笔钱。

我们问他有没有委托其他人办理过业务？大妈说，不可能，家里就我和老头两个人，老头是个甩手掌柜，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就差喂他吃饭了，他怎么会来取钱呢！

一说到大爷不管家事，大妈来劲儿了，拉着一个同事的手，开始诉说革命家史。

哎呀你是不知道啊，闺女。当年我也是村里的一枝花，看上我的后生可多了去了。

都怪我那财迷心窍的爹妈呀，贪图你大爷的城里人身份和他家出的那份彩礼，就没看见他脸上的麻子，硬生生地让我嫁给了他，丑不说，还懒，啥活也不干…巴拉巴拉，全然忘了她是来干嘛的。

同事急忙往正题上拉。说大妈，您先别数落大爷了，刚才说的那笔款说不定是您自己取的，您再好好想想。

大妈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那段时间我腰疼，根本就没出门！

同事循循善诱说：“大妈，您看，要想取走您的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能拿到您的存折，二是得知道您存折的密码，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您看，谁有可能满足这两个条件呢？”

谁都不能！存折密码就我一个人知道。这样吧，闺女，你给我找找那天的单子，看看是谁签的字，要不是我的字你们就得陪我钱！

那要是您签的字呢？ 不可能！

看来是有点麻烦。这种事情我们见多了，即便不是大妈亲自办理的，大妈也是知情的，她只是忘了而已。

要是大妈签的字，还好说，要是她委托别人办的，她就咬定她不知道，那可要好生费一番口舌了。

原始凭证早已上交档案中心。网点通过内部系统能查到的是凭证影像。主管登录内部凭证影像系统，查询到了当日的凭证，上面的客户签字赫然显示是大妈的名字。

主管把影像打印出来，让大妈辨认是不是她的签字。 大妈吞吞吐吐，明显气短了，说是她的字。 那说明是您自己取的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愣神的功夫，大妈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强势气场：我不记得，不是我办的！真是铁嘴钢牙啊！

大家都无语了。还是主管看出了眉目，悄悄说，她只是没有台阶下了，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给她个台阶就OK了。

于是主管给她支招：

大妈呀，看来事情有点复杂呀，如果您确定这笔业务不是您办理的，那说明是被人偷走存折办的。并且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厉害，他不但偷走了您的存折，破译了您的密码，还模仿了您的签字。

最厉害的是，他取完钱后还有本事把您的存折又给您送回去，放在了原地儿。看来我们都解决不了了，您还是报案吧，把它交给公安局来办理，您看行吗？

今天也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家，明天您去报案，需要我们银行配合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您看这样行吗？

大妈看到台阶都铺好了，连声说：好好好，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大妈离开后，我们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在银行前台，只懂业务是远远不够的，没点套路还真的应付不了状态百出的各路大爷大妈们啊！

在银行做前台柜员，工作的确琐碎又辛苦，一不小心还会被投诉。但有时想想这些哭笑不得又无伤大雅的趣事，立马觉得生活还是五光十色，充满乐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