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人传》~第467篇

74岁的黄君璧，畅观世界三大瀑布，让国画从静水变成了流淌的河

文卢秀辉

黄君璧（1898年11月12日—1991年10月29日），原名允瑄，晚号君翁，本名韫之，以号行，广东佛山市南海区西樵镇人。

黄君璧父亲黄仰荀，是个儒商，在广州城开了一爿百货商店，专卖各色新式电器。他还雅好收藏，收罗了不少珍稀的古董字画。父亲在黄君璧4岁时离世，黄君璧从小由伯父和舅父照看。家里世代经商，自然希望黄君璧承继祖业，学做生意。可年岁渐长，黄君璧却展贸易露出绘画天赋，一有闲余便手执画笔涂抹不倦。黄君璧学画，舅父是反对的，认为画画不能当饭吃。伯父和几位堂兄却很赞同，鼓励他发展自己的兴趣。

黄家家藏甚丰，黄君璧15岁时，就读于陈贯之书塾，在家另请冯子煜授英文、数学。1914年（民国三年），黄君璧17岁，考进广东公学，时承长兄少范指导绘画，遂矢志绘事，书法兼贯中西。他从广东公学毕业后，从画家李瑶屏游，并与粤东藏家交往。李瑶屏是广东香山（今中山市）榄溪人。擅长山水、人物画。二十世纪初，以山水画著称于广东画坛。李瑶屏是他遇上的他国画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恩师”。李瑶屏教学不拘一格，提倡吸收融会西方绘画手法，比如写实、透视、色彩的层层叠加等。这对于立国传统的强调写意习惯于闭门造车的国画教育来学，李瑶屏无疑是给学生开阔了更广的视野。对于这种不常见的猛料教育，黄君璧欣喜若狂地接招了，扎实的绘画功底也让他对应用起新手法来得心应手，很快就从陈旧的国画风气中脱胎换骨，形成了自己的绘画风格，黄君壁从此致力于山水画。

黄君壁25岁时，入楚庭美术院研究西画。奉母命与吴丽瑶女士结婚。参加广东全省第一届美展，获有限公司国画最优奖。遇张大贸易千于广州，遂与其订交。翌年，黄君壁由李瑶屏介绍任教于广州培正中学。与卢振寰、黄般若等成立癸亥合作画社。他们在《合作画社呈请立案》中阐述了该社的宗旨：“降至今日，士多鄙夷国学，画学日就衰微，非急起而振之，恐文化荡然，将为印度之续。某等有见于此，于是联合同志，设立斯社，以研究国画振兴美术为宗旨。”该社举办的活动和画展，开始引起社会上的反响，陆续有志同道合的画家要求加入。

1925年4月，在李凤公等倡导下，将癸亥合作社扩展为广东国画研究会，以提倡美术，发扬国光。该会以研究和振兴国画为宗旨，遂成为民国时期在广东境内会员最多、活动时间较长、影响力较大的画家社团。国画研究会不是一个招生授徒的团体，而是希望通过包容各种艺术风格，鼓励学术研究的组织；它不止局限于广州，在东莞和香港也有分会；成员不止局限广东画家，亦不局限于一家一派；陆续加入的包括：潘达微、李研山、李凤廷、张逸、黎葛民，甚至远在上海的黄宾虹。该会最鼎盛之时会员超过300人香港。

黄君璧与世好广东书画收藏家田溪书屋主何荔甫、冠五父子、小廉州馆主刘玉双，勤学斋主黄慕韩等过从，得以临摹前人名迹，鉴别书画真伪。29岁的黄君璧，至上海与黄宾虹、郑午昌、易大庵、马公愚、邓秋枚等交游。神州国光社为其出版仿古人物山水花鸟画集。30岁以后的黄君璧，把大量精力用在了教书育人上，在广州市立美专教师兼教务主任、兼任广东省立女子师范及江村师范学校美术教师。

其间，黄君璧曾接受广州政府委派，赴日本考察艺术教育。黄君璧返国后在广州、香港举办画展，并受孙科、梁寒操邀游桂林写生，经湖南衡山、南京、上海后居于南京。并任南京中山文化馆研究员，编撰中国绘画史，在南京华侨招待所举办画展。黄君璧留南京期间，常至上海、北平写生，与黄宾虹结忘年之交。得以浏览北平故宫名画，选购石涛、八大之作品。

1937年，抗日军兴，黄君璧入蜀，定居嘉陵江畔。筑别墅饮绿轩为作画之所，梁寒操榜题。就聘于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与徐悲鸿往还更密，兼任国立艺专教授及国画组主任。聘为美术教育委员会委员，全国美术展览会国画组审查委员。在蜀期间，多次举办画展，且西游华山并在西安画展。抗战胜利后，往返宁沪杭各地，教书从事绘事。

1948年，黄君璧51岁，冬季来台，与梁寒操在台北中山堂举行书画联展。翌年，任省立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教授兼主任，至1972年退休为止，凡二十二年，此期间培育英才无数，树立了台湾艺术教育的新导向，一手擎起了台湾美术教育的旗帜，全力推行国立艺专(今中国美院前身)的教学体系和传统。对台湾回归中华传统文化教学，产生了深远的历史性影响，成为民族正义和民族文化自信的体现。

1950年之前的三十多个年头，为黄君璧的“初学时期”，黄君璧东登泰山，西窥剑阁，过三峡、探黄山，游历全国大小名山大川，广结艺文名流，学习鉴赏，勤摹名迹、朝乾夕碣，战战兢兢，所作作品正如所谓“合乎规矩而不浓腻”，笔墨清新，布局隽雅，自成一家，令人爱不释手。1950年黄君璧抵台后，又开始了艺术上的涅槃。期间，黄君璧又为蒋介石夫人宋美龄女士礼聘为有限公司其个人国画教师。并屡获国内外之邀讲学及展览达数十次，载誉国际，足迹遍及亚、欧、美、非四大洲，对文化艺术宣扬贡献卓著。曾荣获台湾“教育部”第一届“中华文艺奖美术部首奖”，及艺术界致赠的“画坛宗师”匾额等殊荣。

1969年，72岁以后的黄君璧应邀在台北国立历史立美博物馆举办画展。应南非开普敦博物馆之请，前往访问及在约翰尼斯堡美术馆举行展览。其间，畅观维多利亚瀑布。四月赴巴西访张大千，观伊瓜苏瀑布。旋转美加边境，再酣观尼加拉瓜瀑布。又应韩国东亚日报邀请前赴访问，在韩国国家博物院举行画展，并承庆熙大学赠送最高荣誉大学奖章。

80岁以后的黄君璧，更入佳境，与张大千应邀在台中省立图书馆举行“张黄联合画展”。又应美国加州洛杉矶科学工业博物馆、圣地亚哥国际大学、纽约圣若望大学、维州华李大学暨维州丹维尔博物馆邀请赴美访问，并在当地举办个展及示范挥毫。还在香港举行张大千、溥心畲、黄君璧三人特展。在新竹社教馆与基隆市政府大礼堂举行“三杰联展”。五月赴欧美等十二国访问。七月参加太平洋文化基金在洛杉矶举办之“中华文化展”并在揭幕当日示范。九月台北历史博物馆主办之“中国现代画坛三杰作品展”在法国鲁瓦市波维博物馆展出。

1991年，黄君璧94岁。9 月28日—11月5日，在台北的历史博物馆展出了“黄君璧九五回顾展”，展出95幅各时期的画作，完整地展现了他长年的创作历程。可惜画展尚未闭幕，十月二十八日晚，黄君璧因肺炎送“台北三军总医院”救治。二十九日，在三军总医院因肺炎而引发并发症，蘧然离世；十月三十日，台湾艺术界筹划组织黄君璧丧礼事宜，公推黄少谷为治丧委员会主任委员，台湾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为副主任委员。

黄君璧深知，要想在保留国画的“意境深远”的同时又能体现西方绘画的“写香港实”，就不得不选择一条漫长的路“行万里路”。在这过程中观山阅水，华山、峨眉山、嘉陵江等，祖国的大好河山让他眼界大开，让他对国画中重要组成部分“云”、“水”有了更真切的感悟和认识，他笔下接近写实的云和水也让传统国画画面开始“生动”了起来。不过，在辗转全国各地山山水水之后，他的心中依然有立国一个遗憾，缺少生命中那种奔腾雄伟的“瀑”，这个遗憾直到晚年才得以解决。

晚年时期，黄君璧在去国外筹办画展的途中游览了世界三大名瀑之一，加拿大的尼亚加拉瀑布，而后一鼓作气游览了另外两大瀑布伊瓜苏瀑布和维多利亚瀑布，当时已经是74岁高龄的他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从各个角度“仰看”，甚至专门雇了一架飞机围绕着瀑布长时间“平看，俯看”，这也就造就了他后来画作中出现的常常被人们津津乐道的“飞瀑”。是他，让国画从一泓湖水变成了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卢秀辉有《为黄允瑄君璧歌》一诗，诗云：

闲云任意多，飞瀑奔舞次。

自然神工着，黄君鬼斧是。

规矩前贤踪，浓腻而不累。

平看好山水，俯阅历经岁。

布局立美隽雅容，笔墨清新脆。

耳目境界新，自成一家异。

万里风云情，中西画法意。

水香一滴禅，空山千叶庇。

我梦伤别过，所寄共月萃。

吾道此心真，人间孤月邃。

奇趣乱歌期，断续我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