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印着“手术室里全是钱”的横幅，让东莞康华医院站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而医院“救死扶伤的天职”和“以营利为目的”的冲动之间的矛盾再次拷问私立医院。
年前，一张挂有“虎虎生威迎新年，手术室里全是钱！”横幅的年会聚餐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引发公众质疑，影响较为恶劣。
1月27日凌晨，康华医院公众号发布道歉说明后，相关话题迅速冲上微博热搜。该医院在说明中称：“1月21日晚，我院中心手术室部分人员自发组织在某餐厅用餐，为了营造轻松用餐氛围，有护士自行制作了横幅在现场悬挂，横幅内容表述极其不当，严重违背了我院的办院宗旨，经上传到网络后产生了恶劣影响。对此，我们深感痛心，在此郑重向社会道歉。”
既是护士自发制作、悬挂，但现场没人提出不妥且撤下来，大家或是“心照不宣”？医院也给出了官方的处理方式：第一时间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批评教育，将对涉事科室和个人作进一步调查，并按照医院的相关规章制度严肃处理。
这家“直言不讳”的民营医院，被网友戏称“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毕竟它们难免趋利，却还是遭遇盈利之困。
康华医疗近年利润下滑，康华医院是其营收主力
据公开资料，东莞康华医院由东莞康华集团投资26亿元建成，2002年9月奠基，2006年11月正式开诊，2018年6月通过三甲复审，是中国最大的、且是首家获得三甲评级的私立营利性综合医院。
天眼查APP显示，东莞康华医院所属东莞康华医院有限公司，后者由广东康华医疗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康华医疗）100%持股。康华医疗成立于2002年，注册资本为3.34亿元。2016年11月8日，康华医疗登陆香港联交所，是广东首家在港上市的民营医疗机构。
分科室收益来看，妇产科有关科室是康华医疗首要且稳定的收益来源，2021年上半年该科室的收益占比达14.9%，其次是内科有关科室和心血管有关科室，占比分别为11.6%和11.3%。就康华医院而言，目前已建成心血管医学、妇产医学、烧伤整形医学、普通外科等特色管理中心和50多个特色专科。
从营收看，2020年受疫情影响，康华医疗的综合收益为17.45亿元，同比减少10.8%。2021年上半年，康华医疗的综合收入为8.71亿元，同比增长14.5%。康华医疗在财报中将业绩的增长归因于医院服务部门收入增加，以及自有医院运营的患者整体就诊次数增加。
据悉，康华医疗的医院服务部门由康华医院、仁康医院以及康心医院三家医院构成。康华医院向来是康华医疗的主要营收来源，2019年该院录得收益15.55亿元，2020年受疫情影响录得收益13.57亿元，同比下降12.7%。2021年上半年康华医院业绩逐渐恢复，营收6.72亿元，同比增长9.7%。
2021年上半年，康华医院门诊人次为51.2万次，较去年同期增加18.9%；住院人次为2.4万次，较去年同期增加16%。住院每人次平均开支约1.7万元，同比减少14.3%；门诊每人次平均开支447元，同比增加3.3%；体检服务每人次平均开支1523元，同比增长37.3%。
而从康华医疗的净利润来看，近年来波动较大。2017、2018年公司净利润都超过1.6亿元，2019年下降69.81%至4868.8元，2020年盈转亏，综合亏损约5000万元。2021年上半年则实现净利1479.9万元，同比增长111.72%，但与此前相距甚远。
横幅事件发生后第二天，1月27日，康华医疗股价下挫2.7%，收报2.46港元，总市值为8.23亿港元。近一个月以来，公司股价已经跌去14.58%。
多次陷入医疗纠纷，涉及乱收费、诊疗过失等
对外，康华医院拥有许多头衔，比如“2017年全国诚信民营医院”、“2019年度中国非公医院100强”（第三名），“中国上市医服企业30强”、“粤港澳大湾区最佳医院80强”、广东省首批中国非公医疗机构协会理事单位等。
不过名利双收的同时，康华医院却曾多次陷入医疗纠纷。
据天眼查APP统计，2016年以来，东莞康华医院有限公司涉及50余条法律诉讼，以医疗服务合同纠纷和医疗损害责任纠纷为主，其中作为被告身份的医疗损害纠纷有8条（需承担责任的有5条），作为被告身份的医疗服务合同纠纷有1条。
医疗服务合同纠纷涉及检查项目的开单与费用问题。据法律文书显示，被告的医生未按内镜图文报告单的建议开单检查，在原定的CT增强扫描之外多开了CT平扫，致使患者行了两次CT检查，最终法院认定被告应退还CT平扫的费用以及CT增强扫描的部分赔偿。
在一起胎儿死亡纠纷中，除却原告作为高危产妇自身罹患疾病的严重性和隐匿性之外，康华医院也存在未对产妇下腹痛进行鉴别诊断、为持续胎心监测的过失行为，与胎儿死亡存在因果关系，是导致胎儿死亡的另一因素，法院因此认定医院应承担50%的赔偿责任。
在一起颅骨修补手术中，医院在诊疗过程中存在未及时有效地进行气道管理、未能根据患者病情变化及时作出评估并采取措施等过错行为，被认为与患者死亡存在间接因果关系，须承担30%的赔偿责任。
此外，2019年康华医院还曾因未按照规定书写病历，被东莞市卫生健康局予以警告、并处以人民币1万元的行政处罚。
《中国经济周刊》在发稿前就相关问题多次致电康华医院，但未得到对方回复。
民营医院盈利之困
其实，康华医院的横幅事件并非孤例。2019年2月，河南周口项城市范集镇卫生院曾因张贴“日进斗金”“招财进宝”的对联而引起舆论质疑，卫生院则解释称该对联为临时工不注意贴错的。
对于此类言论存在争议，不少网友认为，医院不过是“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话”，表达太直白了。而持相反观点的网友则认为，救死扶伤不是完成企业KPI，医院价值观就不应该唯利是图。
一位公立医院系统人士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一个残酷的现实是，其所在区域内的公立医院每到年末都会搞营业排名，更何况追逐盈利的私立医院？但医院作为特殊机构，“救死扶伤”必须是第一天职，也是公众的期待，这也就不难理解舆论对此类口号的情绪。
回顾中国民营医院这些年的发展，2015年其在数量上反超公立医院，到2020年数量已是公立医院的近2倍。据国家卫健委数据，截至2021年3月末，我国医院总量为3.55万家，其中公立医院1.18万家，民营医院2.37万家。民营医院的占比已经高达66.7%，近十年年均增长率超过12%。
民营医院的快速发展离不开政策的持续支持。据不完全统计，自2010年以来，中央、国家层面关于推进社会办医、非公医疗机构发展的文件超过20个，从准入、税收、土地、购买服务等方面打开切口。
尽管如此，民营医院始终面临着经营、舆论等多重压力。新冠疫情来临，民营医院更是迎来行业大洗牌。据报道，2019年注销的民营医院有347家，而在2020年，这一数字飙升到了685家。进入2021年后，广州南洋肿瘤医院有限公司、焦作同仁医院、四川德阳美婴儿妇产医院……一批民营医院排队破产。
《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2021》透露出的数据也并不乐观。2020年中国各类医疗卫生机构总收入和支出分别约为4.87万亿元和5万亿元。其中非公医疗机构收入6760亿元，支出8067亿元，亏损达1307亿元。
虽然民营医院的数量是公立的近两倍，但从诊疗人次来看，2020年公立医院接诊总数达到27.92亿人次，民营医院的接诊数仅为5.31亿人次，占比16%。尽管这一比例相比于2016年已提升3.1个百分点，但比起公立医院依然悬殊，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营医院在民众心目中的印象。
亏损、倒闭、破产、失范……民营医院的春天，似乎还很遥远。
责编：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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