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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临安工商行政管理局电话(杭州临安市场监督管理局电话)

文 / 吴晓波




01



13岁来到父亲身边之前,我寄住在宁波和绍兴的母亲亲戚家里。在宁波我学会了爬树和打架,在绍兴学会了游泳。到杭州读书后,同学给我起了一个绰号“香港佬儿”,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学会了杭州话,才明白是“乡下佬儿”的意思。杭州人调侃起人来,从不带脏字。


杭州话自称“官话”,与周边的宁波话、绍兴话大异其趣,语尾常带“儿”音,比如“姑娘儿”“小伢儿”“耍子儿(玩)”,杭人自称“杭州佬儿”,很有点话本古韵的味道,而这一发音,与河南开封话非常类似。杭州本地的明代音韵家郎锳就认为,杭州话跟周边各地的语音都不同,是南宋迁都之后带来的结果。


另外一个很大的不同是,宁绍人爱海鲜河鲜,独独杭州人喜欢吃面。


在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上,“南人饭米,北人饭面”,而杭州的面食文化十分发达。在《梦粱录》中专有“面食店”一节,记载了当时临安的各色面食,有猪羊生面、丝鸡面、三鲜面、鱼桐皮面、盐煎面、笋泼肉面等二十多种做法。今天的杭州菜里,有“片儿川”“猫耳朵”和鲜虾小笼包,都是很出名的特色面食。







杭州城市的市井气息特别重,喜欢追逐时尚和道听途说,当地人戏称“杭儿风”,有两个谚语说这一景象:


杭儿风,会撮空,好和歹,立一宗。


杭儿风,一把葱,花簇簇,里头空。


这都是嘲笑杭人“浮诞恶俗”的话,不过从语气和用词来看,倒很像是杭州人自己发明出来用以自嘲的。


再有一个,杭州人不好实业,特别乐于做生意。从南宋到明清,很多文人笔记说到杭州人,要么是“习俗浮泊,趋利而逐末”(南宋周淙)、要么是“儇巧繁华,恶拘检而乐游旷”(明王士性),要么是“杭俗浮诞,轻誉而苟毁”(明田汝成),更绝对的,说杭州人“男子诚厚者十不二三,妇人则多以口腹为事,不习女工”(元陶宗仪)。总而言之,杭州的民风是善贾能商、追求安逸和轻浮求奢。这里是一个“销金窝儿”,不像一座被儒家圣贤“统治”的城市。


有一年,我在苏州与一位当地的学者闲聊,他突然提出了一个很有点挑衅的问题:“人们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过,自隋唐开科取士之后,一千多年里,我们苏州府出了50位状元,而你们杭州府只有15位,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这个问题让当时的场面冷了好几分钟。杭州状元数量不但无法与苏州比,也比不上江西的吉安府(24位)、安徽的徽州府(24位)、福建的福州府(26位),甚至同省的绍兴府(19位)。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恍然意识到,杭州人林林总总的习俗和个性,大概都与南宋偏安的那一百多年脱不开干系。







02



1091年(元祐六年),苏东坡离任杭州的时候,绝不会想到,三十多年后,这里会成为帝国的首都。


1127年(靖康二年),金人攻陷汴京,北宋灭亡。康王赵构“泥马渡江”,流窜于建康(今南京)、扬州,还到东海上漂泊了一阵。1129年(建炎三年),他把杭州升格为临安府,定为“行在所”,即皇帝临时驻足的地方,这一“临时”就是146年。


从东晋的“衣冠渡江”到赵构的“泥马渡江”,两次狼狈的渡江却带来中国文化和经济中心的决定性南移。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前期的建康、后期的杭州,分别扮演了“舞台中央”的角色。


与建康城的几兴几毁不同,杭州自从钱镠建城,历北宋、南宋,有整整350多年未遭战火蹂躏。


* 在这期间,方腊起义(1120-1121年)和陈通兵变(1127年)曾短暂侵扰杭城,不过都未造成重大毁坏。


长期的和平带来巅峰性繁华。极盛之时,临安城的常住人口约124万,为全球最大的城市。当时正值欧洲的黑暗中世纪,最大的商业城市为地中海边的威尼斯,人口约10万。


我们今天仍能完整地目睹当年临安城的全貌和每一条街巷,这要感谢《杭州日报》记者姜青青。我认识他超过三十年了,但直到他有一天拿出那幅地图,才知道他干了一件这么厉害的事情。


在1268年,宋度宗咸淳年间,学者潜说友编了一部《咸淳临安志》,其中绘制了《皇城图》《京城图》《西湖图》和《浙江图》四图,标明地名1582处,是现存杭州最古老的地图。稍有遗憾的是,四图各自独立,拼接在一起的时候便出现了不少模糊和空白的地方。姜青青花费十多年的时间,查遗补缺,然后用电脑技术将之整合还原,终于实现了近乎百分之百的完整和准确。










从临安城的全貌图我们可以看到——


为基础改建的,位于凤凰山东麓,呈现西高东低的不规则方形。东至中河南段,西至凤凰山,北至万松岭,南至笤帚湾。皇宫依山势而建,殿阁叠进,建有殿、堂、楼阁约130余座,宫墙高三丈,周回约九里。


皇室在宫城内挖了一个占地约十余亩的“小西湖”,还在紫阳山东麓建了太庙,1995年,太庙遗址被发现。


在城市布局上,南宋杭州为“南宫北市”的格局,皇宫在南,民居在北,在市集功能上,为“东菜,西水,南柴,北米”。到今天,仍有菜市桥、柴木巷和米市巷等地名留存。


临安城内共有坊巷八十余条,大街和坊巷纵横交叉,沿途百肆杂陈。在城市中心有一条御街,它南起皇城北门(今万松岭一带),经朝天门(今鼓楼)、观桥(今凤起路、武林路),向西拐一直到景灵宫(今环城西路),全长四公里,铺设了香糕砖。其间出现了三个大的集市中心,共有四百十四行,每行大约数十至百户,“珠玉珍异及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奇器,天下所无者,悉集于此”。







我读周密的《武林旧事》,还发现,当时的南宋政府在杭州已经建构起一个比较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有官营的施药局,收养弃婴的慈幼局,安置贫穷失养老人的养济院,安葬“死而无殓者”的漏泽园。每当下大雪的时候,官府会发送“雪寒钱”,旱灾或涝灾时,则有赈灾的粮米供应。




03



当年的临安城,可谓“全民皆商”。


由于政治上的悲愤压抑和商贸的繁荣,南宋的思想出现了两个大的分叉,一是以福建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内求“天命之性”,“去人欲,存天理”,另一则是温州叶适的永嘉学派,他们反对“重本抑末”,讲究“功利之学”,认为“既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


两股思潮并行于世,临安城里的人们各取所需,考功名的时候学朱熹,求生计的时候说叶适。据学者徐吉军的统计,当时临安有二十余万人从事工商活动,约占城区居民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自汉唐到北宋,都城均实行宵禁制度,而临安则“不禁夜市”。《梦粱录》描述说,杭城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市开到三更,游人始稀,到了五更之后,鼓钟鸣响,热闹的早市又开始。


1202年(嘉泰二年),78岁的老诗人陆游受朝廷征召,从绍兴到临安来修撰史书,他住在御街旁边的砖街巷,此处正是闹市,昼夜热闹非凡,老先生原本要在8个月里完成的工作,拖宕了一年多。他在《夜归砖街巷书事》中描述道:


近坊灯火如昼明,十里东风吹市声。


经常“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老诗人应该是不喜欢此等热闹的,因为他在诗的最后叹息说:


独吟古调遣谁听,聊与梅花分夜永。


在中国古代的物质文明中,最为世界各国疯狂热爱的是陶瓷和丝绸。甚至有人考据,在中世纪前后的欧洲,China一词是“中国”与“瓷器”的双关语。


杭州在中国陶瓷史、丝绸史上的地位都非常重要。宋代“五大名窑”——官、哥、汝、定、钧,排名之首的“官”即特指南宋临安的官窑。而丝绸则更加显赫,目前全国唯一的中国丝绸博物馆,便落定杭州。







宋室定都临安后不久,就建了两座新窑,一座在凤凰山下,一座在乌龟山南麓,所用胎料是乌龟山的紫金土和瓷石配制而成。早在吴越国,越窑的秘色瓷已闻名天下,而随着大批顶级瓷匠南迁聚集到临安,一位叫邵成章的人主持在修内司建窑烧造青瓷器,制瓷用澄泥做模子,工艺极其精雕细琢。出产的瓷器釉色莹润清澈,在当时就“为世所珍”,一器难求。


在审美上,南宋官窑瓷一改北方的雄壮豪迈、气象万千,转而呈现为闲适淡雅、绵软柔弱,充分体现了中国文人的气质陡变。如钱钟书所评论的:


一生之中,少年才气发扬,遂为唐体,晚节思虑深沉,乃染宋调。


再说丝绸。宋室南渡,汴京的宫廷绫锦院、染院、文绣院、裁造院等工场纷纷迁杭,工匠们带来精湛的丝绸织染制作技艺,盛极时,仅官营织锦院就有雇工数千,织机数百,临安城内“机杼之声,比户相闻”。杭州丝绸质地轻软,色彩绮丽,明清至今,杭扇、杭伞仍是人们喜爱之物,所谓“千里迢迢来杭州,半为西湖半为绸”。


宋高宗的皇后吴氏曾得到一卷《蚕织图》,它由二十四个场面组成,用长房贯穿,描绘了蚕织户自“腊月浴蚕”到“下机入箱”为止的整个生产过程,全卷74人,户牖、几席、蚕具、织具惟妙惟肖。吴皇后爱不释手,在每幅小图下都加了详尽的注释。此图流传至今,被定为“文物一级甲品之最”。







南宋以后数百年里,杭州丝绸在海外的名气非常大,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国际贸易。南宋与日本、高丽和南洋的60多个国家有经贸往来,先后在梅家桥(今水星阁花园一带)和清水闸(今南星桥一带)设立市舶务,还在崇新门(元末改称清泰门)附近建了一个蕃坊,供各国外商居留。


江浙一带出产的绫绢锦帛,以临安为交易中心,行销各国,自然大大地提高了杭州丝绸的知名度,这里成为史书上常提及的“丝绸之府”。


12世纪的临安城,如果是一幅画卷,它的表面华丽喧嚣,而底色却似乎是阴郁而悲凉的。北地的沦陷和长期侵略的威胁,让这座城里的每一场欢愉背后,都漂浮着挥之不去的压抑。林升题在涌金门外一座酒楼的诗句,正是这一情景的写照: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偏安”,是南宋政权在中国史书中的一个定位,也似乎是一个专属于它的名词,在以“中华”“中原”自居,讲究“正统”“正朔”的中国文化里,“偏安”显然是一个贬大于褒的概念。


定都临安的一百多年里,那些住在凤凰山麓的窄小皇宫里的皇帝们,就如同一个笑话。他们每天都被“北伐”“北伐”的声音所环绕,却必须装作无动于衷。而那些臣子们尽管知道这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但是为了不被史官以懦弱者的形象写进史书,也必须做出悲愤激昂的样子。这是一种很滑稽的、充满了默契感的长期对峙,它每天都在发生,渐渐扭曲了这座城市的高贵气质,令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分享了一份无从宣泄的屈辱和抑郁。


今天杭州人的某些城市性格——追求安逸、避谈政治、热衷投资做买卖和街谈巷议,或许都是那一百多年的“临安岁月”打下的底子,而它们分明也烙下了“偏安”的气质。


偏是一个选择,安是一种姿态,它提供一种小心翼翼的安全感,最终构成属于所有时代的集体无意识和生活方式。


一座乐于偏安的城市,如同一个内向而自得其乐的人生,它缺乏攻击性,不善于拒绝,喜欢看得见的快乐和享受,分不清简单与肤浅的区别,把“活着”视为至高无上的生活准则。杭州人并非没有“勇敢”,只是他们的勇敢藏得很深很深,而且是一种微妙的、只敢与时间对抗的勇敢。




04



1142年(绍兴十二年)1月,帝国最著名的抗金将领岳飞被皇帝赵构和首相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刽子手用铁锤猛击岳飞的肋骨,造成其内脏碎裂而气绝。行刑地在大理寺监狱的风波亭(今环城西路上)。岳飞之死,在临安城的官场和民间引发了极大的心理震撼。







悲剧发生当夜,狱卒隗顺冒死将遗体偷出,掩埋于钱塘门外北山脚下水边,上植两株桔树以为标识。隗顺临死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儿子。二十年后,宋孝宗为岳飞昭雪,他的遗体被迁葬于栖霞岭下,这便是日后的岳王庙。


后来的数百年里,杭州人对岳飞的喜爱和崇拜是空前的,他们把他安葬在湖畔最好的位置,建了最大的祀庙,还别有创意地在岳坟前铸了四尊跪着的铁像,其中之首便是秦桧。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杭州人把油条叫作“油炸桧儿”,表达对秦桧的愤怒。还有一个特色小吃,是把油条和小葱裹在面饼内,在铁锅上压烤或油炸至脆黄,叫作“葱包桧儿”。秦先生因为害死了岳飞,已经被杭州人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炸了几百年。







作者 | 吴晓波 | 当值编辑 | 张文龙


责任编辑 | 何梦飞 | 主编 | 郑媛眉 | 图源 | 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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