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正式入职安徽省歙县检察院的时候，我就确定了自己接下来即将为之奋斗的岗位：第二检察部。
这个部门包含了民事、行政、公益诉讼三大检察业务，工作量和工作难度让刚入行的我有些“望而生畏”。所幸在前辈们的教导下，我很快适应了自己的工作，尤其是公益诉讼检察业务，更是给了我一种新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歙县以中国独特的徽文化与古村落叠加闻名，徽派古民居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如坠入梦境，让我着迷。然而在一次次入深山、赴远镇后，我们总会发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如此一来，反而让我和我的前辈们更加充满了斗志。
三年来，若要说到难忘的经历，的确有一次“追查”给了我很多的感触。
有一次走在河边，我突然发现河里漂浮着一大片乳白色的液体，已经隐隐有了油光。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工厂排污造成的，于是立马掏出手机，拍照取证。但仅凭一张照片不足以证明我的猜测，公益诉讼案件最怕的就是没有切实的证据。
“那就去寻找源头，找到工厂排污的直接证据。”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当时的情况让我开始打退堂鼓。我的手机只剩不到15%的电量，身体也有些透支。
面对当下所处的窘境，我的脑海中开始蹦出各种放弃的理由：“只是一点点不知名的液体，说不定是洗洁精的泡沫，应该没多大问题。”“要是现在回家取车再回来，天要黑了，怎么搜查？还不如早点回去歇歇呢。”“根本不知道这条河有多长，也不知道排污的地方离这有多远，万一要出歙县呢？”
纠结许久，终究是想查明真相的渴望战胜了偷懒想休息的心——在没有充足的“弹药”下，我沿着河岸一路寻找了起来。
沿河两岸并非都有路可走，有的被房屋遮挡，有的被沼泽地阻隔。因为对路况不熟，我只能凭着河流的大致方位，跟着那时有时无、星星点点的白沫子，向前行走，过程中好几次误入了农户的菜地和棚区。
几个农户远远看到我，大声呵斥，把我“拽”了出来。我问他们河流在哪儿？上游有没有养殖场、化工厂？然而却因为语言不通，没问出什么结果。那一刻我有些气馁，也想着自己要是会当地方言该多好啊。
我继续往前，再次看到湖面时，已然不见白沫子踪迹。线索一下断了，我开始变得有些沮丧，眼睛仍然不断向上下游眺望，寻找白沫的踪迹。这段河流比较宽，已具“小湖”的雏形，一眼望去，根本看不清另一边的水面情形。
这时，我注意到河中心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心想着也许那里能看见上下游的情况。我脱下鞋袜，试了试水的深浅。当时正值初春，水中还留有几分寒意，脚刚踏入水里，就被冻得一哆嗦，水底石头也是出乎意料地硌人。所幸的是，水不是很深，只是水流有些急，按我的体形，慢慢往前移，问题应该不大。我壮了壮胆，继续蹚水前行。
当我来到那块凸起的岩石时，天色已黑，望向水面，哪还有什么白沫子。这下我真的有些绝望，回到岸上，看着奔流不止的河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也深深感受到公益诉讼检察工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第一次面对“查而未果”的挫败感，我站在河边久久不舍离去。也许我动作快一点，也许对河岸周围地形有所了解，也许我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能一眼看出水中污染物的构成，这个线索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掏出只剩一丁点儿电量的手机，打开地图，发现我已经到了完全陌生的郊区，连叫网约车都迟迟没有人接单。我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大马路走。
回到家后，我又开始仔细复盘这次失败的原因。首先还是自己并不了解河流上游的地形和企业分布，也无法和当地人正常沟通，因为缺乏这些前提条件让我成为无头苍蝇。
其次是缺乏污染防治的相关知识，以至于我并没想到第一时间找一个容器取样，眼睁睁地看着污染物就这样流走。我的本科专业是新闻学和法学，从事公益诉讼检察工作后也没有主动想过去补充这方面的知识，想着有专业的鉴定人员来负责就好。但这次我是真的体会到了主动学习和补充法律以外知识的重要性。
最后，我居然全程没有想到呼叫外援，要知道在我们院里，有办案经验老到的前辈，有身手敏捷的法警大哥，还有从小生活在这儿的小伙伴们。也许还是我电影看多了，只想着交给我就行，最后搞丢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遗憾的是，河水毕竟是流动的，第二天当我重返河边时，已找不到那片片白沫。后来，我把自己这一经历告诉前辈们，同时加强巡查，找寻线索。在大家的努力下，在河长制和生态公益检察工作的努力下，“受伤的母亲河”终成为记忆中的历史。（本文刊发于《方圆》3月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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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王启龙 安徽省歙县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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