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页
  2. > 资质代办 >

国家交通部雷处长(交通部公路局杨国锋)

缘分


1975年,快过春节了。


腊月二十七那天,9224厂党委派遣政治处主任和厂办公室干事,专程来通化看望我。两位同志在我家坐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到站前旅店休息去了。他们头天晚上坐了一宿夜车,当天晚上还要坐夜车回厂,所以要好好休息一下。


送走了厂里的同志以后,我心里很感激厂领导的关怀。我在工厂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干部,组织上能在春节前最忙碌的时间里,抽出两名干部专程来看我,真的让我很感动。我想今后更要努力工作,用实际行动回报组织上的关怀了。


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我装了一拎兜父亲单位搞福利分给职工的苹果,带着小弟弟喜华去火车站送工厂来的两位同志回厂。


因为是春运最高峰阶段,火车站里人特别多。为了进出站台方便,进入候车室以后,我让小弟弟站在候车室里边小卖部窗下等我。我告诉弟弟:“千万不要动,我把客人送上车就回来找你。”小弟弟点点头答应了。于是我进火车站把同志送上了火车。


送走客人以后,我回到候车室来到小卖部找小弟弟,可他没在那里。这一下我可着急了,急得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小弟弟出了什么事儿啦?正在我四处找小弟弟的时候,一个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抬头一看,是个解放军,我心里想,你拍我一下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我刚要走,那个解放军笑着对我说:“你干啥来了?”他这一笑,我认出他来了,这不是胡堂凤的弟弟胡堂林吗?我对他说:“我来送我们厂的同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他说:“我刚下火车。”我问他:“你下火车不回家进候车室干啥?”他说:“我下车以后转向找不着家了,想进来辩一辩方向。”我说:“你等一会儿,我找一下我小弟弟,然后我送你回家。”正在这时候,我小弟弟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告诉我上厕所了。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离开候车室,去了公共汽车站。


在汽车里,堂林问我 :“你最近去我家没有?”我说:“去了,前天还去了呢。”他说:“我妈有病了吗?”我说:“没有啊。”他说:“我一天接到家里四封信,都说我妈有病了,把我急得脖子上都起疙瘩了。部队请假很困难,领导知道我妈病了才照顾我,让我回来了。”我对他说:“要过年了,家里可能是为了让你回来过年,怕你请不下来假才说你妈病了。”他说:“可能是吧,但是我可是真上火了。”


汽车启动了,堂林和我抢着买票,结果是他拿钱买了票,我拿出买票的一元钱还弄丢了。在回家的路上,堂林给喜华弟弟装了满满两兜糖果。我家离石化厂车站近,正常情况下我应该在那里下车,但是为了送堂林回家,我们多坐了一站地,到粮库站点下的车。我把堂林送到他家房后的马路上,我指着他家的房子告诉他:“那个亮着灯的房子就是你家。”堂林说:“我现在已经转过向来了。谢谢你们啦。”


堂林走了以后,我带着小弟弟回到了家。妈妈还没有睡觉,小弟弟把堂林给的糖果掏出来放到了炕上。妈妈问:“怎么买这么多糖?”我告诉妈妈:“我们在车站碰到了胡堂凤的大弟弟从部队回来探亲,是他给喜华的。”妈妈一听,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一边哭一边说:“只要有口气,走多远都能回来,没有气的,就永远也回不来了。”没想到因这些糖,又惹妈妈哭了大半宿。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去市公安局找老马要志华死因结论。这是弟弟死后我第四次找公安局。每次找他们,他们都说等几天,领导还没有研究。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们还是老调子,我已经看出来他们是在运用推拖磨的办法来对付我,于是我告诉他们:“在你们这讨不到公道,我就往上找,我到省公安厅去反映这件事,我去问问省公安厅的领导,放电影把人给挤死了,又把死因定给被挤死的人对不对?国家哪条规定患扁桃体炎的人不许看电影了?”我每次到公安局都要惹一肚子气,无论你怎么说,接待你的人都是板着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像机器人一样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等你说完了你要说的话以后,他会以毫无表情的态度告诉你:“先回去吧,等我们领导研究完了再告诉你。”他只要把你糊弄走了,他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从公安局回来,妈妈告诉我胡堂凤来了。妈妈对我说:“胡堂凤是来给你介绍对象的,她给你介绍的是她的弟弟堂林。她说,她们家人都挺喜欢你的,原来和你提过这事,你说你调不回来,现在家里的情况变了,你也必须得往回调了。胡堂凤告诉我,她妈说咱家孩子少,她家孩子多,她妈把老二送给我当儿子,问我要不要?我让她把她弟弟领来我看看体格长得怎么样?要是好咱就要了。”


听了妈妈的话,我对妈妈说:“她弟弟的身体又高又棒,看身体那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他现在当兵,家是农村的,现在复员兵的政策是哪里来哪里去,回来以后他还得回农村,没有工作怎么办啊?”妈妈对我说:“只要身体好就饿不着,咱先看看人再说。” 妈妈说完以后,就要从炕上下地去做饭,刚一起身,头就晕了,我马上扶她上炕躺下,我去厨房做了午饭。


下午,我们家刚吃过午饭,父亲上班还没有走呢,胡堂凤就带着她弟弟堂林来我们家了。堂林穿一身新军装,在我家那十来平米的小屋里,显的格外高大,他姐把我的父母介绍给他以后,他很有礼貌地和我的父母唠嗑,他稳重的举止、微笑的谈吐赢得了两位老人对他的好感。堂林他们在我家坐了有半个来小时就起身告辞了。


他们走了以后,妈妈很高兴地对我父亲说:“我看这个小伙子可挺好,你看人家说话那态度,多和气,一看就是在部队受过教育的,我看可行,你看呢?”父亲回答我母亲说:“我看也不错,看面相他脾气能挺好,听说话办事儿也能行,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书念的不多,可咱姑娘书念的也不多。我看也行,不知道姑娘同意不?”听了父母的意见以后,我想难得老人都看中了,论个人条件,我觉得堂林算是可以的,但不是很理想的。可是,如果我说不行,一旦以后找一个我看好了而父母没看好的,那以后的关系怎么处啊?为此,我只能同意父母的意见,但是对于他以后的工作问题,我感觉还必须作为一个问题提出来。于是我对父母说:“对这个人,你们都同意我也不反对,但是关于他以后的工作问题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国家现在对复员军人的政策是社来社去,他复员以后回农村怎么办?”妈妈听了我的话以后说:“他身体那么好,回农村还能饿着他了?你自己有工作,也用不着他养活,现在国家号召计划生育,只让要两个孩子,你们还至于吃不上饭啊?以后真有困难,有我这口气活着,我一个月补贴你们20元钱。”妈妈说完以后,父亲接过去说:“党的政策不是提倡缩小三大差别吗?你是党员,不应该为缩小三大差别做点贡献吗?”父母进一步的坚定态度,使我无法再说“不”。于是我对父母说:“既然你们这么认为,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你们同意我也同意。”就这样,我的终身大事定局了。


晚上,父亲下班回家对我和妈妈说,他把我看对象的事儿和我二舅说了,二舅说晚上要来我们家看看堂林。


我们家里刚吃过晚饭以后,二舅和舅妈、洪生弟弟来我家了。父亲让我去堂林家找他再过来一趟。因为天已经黑了,我舅妈让洪生陪着我一起去找堂林。在去堂林家的路上,洪生弟弟问我:“大姐,他复员回来没工作怎么办啊?”我说:“没有就没有吧,只要他能自己养活自己就行了。”


我们到堂林家时,他们家正在吃晚饭呢。我说明来意以后,他妈妈很高兴地对我说:“吃完饭就让他去。”我们在他家只坐了几分钟,堂林就吃完饭了。胡堂凤和堂林一起抱着她女儿海洋来到了我们家。大家在一起唠了一会儿嗑以后,堂林他们回家了。二舅和舅妈看过堂林以后也说他人挺好。


晚上,我躺在炕上没有睡意,我在想,这是志华弟弟死后家里的第一个晴天。妈妈今天一天没有掉眼泪,也许堂林的到来能转变我家的气氛,也许他能把我从郁闷的氛围里解救出来,堂林走进我的生活,对于我是喜是忧,我无法下结论,但是这一天,我感觉到家里终于晴天了。这是两个多月来,多少人多少话都没有得到的效果,也许是堂林的到来,给妈妈带来了对生活的希望。在思索中我进入了梦乡。


1975年的春节,我们家是在悲痛中度过的。正月初二,胡堂凤来我家拜年,她告诉我,堂林到老叔家拜年去了,初四能回来,她让我初五晚上到她家去和堂林谈一谈。


初三那天,小潘和刘雨州到我家来看我们,他们告诉我一些工厂里的情况。从他们那里,我知道车间还是老样子,春节前生产任务不太紧,只生产了点民品,春节以后能干军品。他们说车间里的同志都很想我,问我过完年能不能回厂上班。我告诉他们,春节以后争取回厂,但是正常上班可难保证,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就来病了,先回去看看再说吧。他们在我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初五那天晚饭后,我来到了堂林家。他们家里刚吃过晚饭,胡堂凤正在收拾桌子,她看见我来了就对堂林说:“你和艳华出去溜达溜达吧。”我还没有进屋,堂林就从屋里迎了出来。我们一起离开家,沿着针织厂边上的人工河边走边聊。


堂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对我二姐说的那个事儿是怎么想的?”我回答他:“我没有什么想法,你有什么想法吗?”他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矮。”我说:“我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小。”堂林笑一笑说:“看来矮就矮了吧,小也就小了,客观条件不是主要的,咱们还是看主观的条件吧。你考虑过我复员以后的事吗?”我告诉他:“这是我重点考虑的问题,从现在的情况看,你不至于养活不了自己,我想,只要你能自己养活了自己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堂林又问我:“你的工作能调回来吗?”我说:“正在办,但是很难,厂领导不放我走,我想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现在只能说争取早日办成。”


我们俩走着走着,发现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们,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在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年代,一个军人和一个女人在晚上同行,必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为了躲开人们的视线,我们离开了马路,把行走的路线改到了僻静的江坝上。


在上江堤的时候,坡陡路滑,堂林走在前边,怕我摔着,他伸出手,把我拉上了江堤。


我说话声音很大,堂林告诉我:“你小点声,别象做报告似的,江堤下面都是我们生产队的人家。”


我问堂林:“你回来那天,在火车站转向的事儿,你家里人笑话你没有?”堂林说:“别提了,我一进家门,我妈就埋怨我‘你怎么没来封信告诉一声,家里要是知道你回来,是不是就到车站接你去了。’我告诉我妈我在车站转向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全家人都笑了。我爹问我‘你看艳华那个人怎么样?’我说‘人家不是挺好的嘛!’我爹告诉我说‘咱们全家人都看好她了,想要她给你当媳妇,让你回来就是看看你同意不?如果你也看好了,明天让你二姐去她家问问。’我说‘人家是干部,咱们回来能不能找到工作都难说,人家能干吗?’我爹说‘让你二姐问问再说呗。’没想到你还真同意了。”我对堂林说:“人家都说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咱们也算是有缘份吧。要不然我怎么能从车站把你接回来呢?”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看看表已经快九点钟了,我对他说:“我得回家了,要不然妈妈该着急了。”堂林说:“那咱们就往回走吧。”经过三个来小时的交谈,我们感觉还算谈得来。分手时我告诉堂林:“我妈说,如果咱们俩同意处下去的话,明天中午我家请你和你的父母来我家吃饭。我妈说,不让你们带东西。”堂林说:“行,几点钟去?”我说:“11点多钟来吧。”堂林把我送到家门口以后,他就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和妈妈准备午饭呢,还不到9点钟,堂林就来了。我说:“你怎么来这么早?”他说:“我妈说,你们让我们来,是不是认亲?要是认亲,我们得拿四彩礼,不能空手来。我也不懂,我来问一问。”我妈妈告诉他:“不是认亲,就是让你们来串个门,什么也不用拿。”


我妈妈说完以后,堂林在我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我父亲看他是走着来的,就把自己的自行车钥匙递给他说:“你骑自行车回去吧,省得来回走。”堂林笑着接过自行车钥匙就骑车回家了。


堂林走了以后,我和父母先包饺子。妈妈说,姑爷上门吃第一顿饭得吃饺子,意思是把他的嘴给捏上,省得他以后骂人。包完饺子以后,我和妈妈剁鸡块儿,妈妈告诉我,接待第一次来家里吃饭的人,鸡块不能剁得太大,免得人家不好意思吃。


我和妈妈做了十个菜,刚刚做好,堂林就和他父亲来了,我妈妈问堂林:“你妈怎么没来?”他回答说:“我妈说,什么也不拿就上人家去吃饭,那不是土鳖吗?我可不上人家去当土鳖。怎么让她来她也不来。”我妈说:“道也不远,你骑自行车回去接她一趟。”堂林的父亲说:“不用了,她上堂林他老姨家去了,咱们吃咱们的吧。”就这样我们开始吃饭了。


堂林说他不会喝酒,于是他自己端起一大碗饺子就吃上了,一口一个,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吃完以后,他自己把自己的碗筷拿厨房洗了。


我的父亲陪堂林的父亲喝了点酒,因为都没太有酒量,所以也没喝多少,就开始吃饭了。吃完饭以后,他们在我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堂林他们走后,我妈妈又哭了半天。


自从志华去世以后,我的父母没有出过远门,因为赶上过年,加上梅河口的亲属都惦记着他们,所以我的父母决定正月初七带喜华去梅河口看看亲属们。


初七那天早晨,吃过早饭,我的父母就带喜华走了。父亲走时给我和堂林留下了两张当天晚上七点钟的话剧《枫叶红了》的剧票。


我的父母刚走,堂林就来到了我家。我俩在家谈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我在厨房做午饭,堂林站在我身边看着,他看我做饭菜的熟练劲儿,问我是怎么学会干这些活的?我给他讲了自己上山下乡学做饭的经历。


我把饭菜做好了以后,又把头天剩的鸡肉热了一下,然后我俩就开始吃饭了。头一天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堂林基本没有吃什么菜,而今天他几乎包干了一大盘子鸡肉,看得出,今天他是一点儿没客气。午饭以后,我俩上了一趟街。晚上我们徒步到离我家有5里路远的铁路俱乐部看剧去了。


我们到了俱乐部,看见门上贴着通知:“因为停电,今天的话剧演出时间改为明天晚上19点。”我俩一看,没有戏了,往回走吧。我们又一路聊着走回了家。因为到我家时已经八点多了,堂林没有进屋,只是把我送到门口,他就回家了。他走时和我约好明天再去看剧。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钟,我正在屋里洗衣服,堂林来了,因为离演出时间还早,我就一边洗衣服一边和他唠嗑,我问他洗不洗衣服,他没回答我洗不洗,反而问我是不是嫌他埋汰。我对他说:“我不是嫌你埋汰,我是看你的衣服有点埋汰,你是不是从回来也没洗衣服?”他说:“我这套军装已经穿一个多月没洗了。”我说:“军人和老百姓不一样,老百姓埋汰,是他自己不讲卫生,军人衣服埋汰,代表的是军人形象,不能因为自己衣服不干净在群众中给解放军造成不好的影响。”堂林看我说得很认真,就对我说:“行,明天我在家洗衣服,不能丢军人的脸。”


我还有一些衣服没洗完,我看他干坐在那里没事做,就问他:“你会不会炒瓜子?”他说:“会,我最爱吃瓜子了。”我把家里装瓜子的袋子递给他说:“你到厨房去炒瓜子,我继续洗衣服,省得你在那干坐着。”他说:“行。”他脱下了外衣,拿着瓜子到厨房去了。


堂林炒好了瓜子以后,就坐在炕沿上嗑起了瓜子。等我洗完了衣服,我简单地做了点饭菜,我们吃完了以后,就又徒步去俱乐部看剧去了。


到了俱乐部门前一看,门上还是一张通知:“因为停电,今天的话剧演出时间改为明天晚上19点。”我看完了通知以后,对堂林说:“咱们太没有戏缘了,又停电了。”堂林说:“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还是昨天那个通知啊?”我们又看了一下日期,没有错,就是今天写的。看不成剧了,我俩溜达到俱乐部后边铁路灯光球场篮球架子下边,站在那里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堂林问我:“你当干部接触人多,总在外边抛头露面,你说你作风好不好?” 我问他:“你看呢?”他说:“女同志当干部,总有人议论她作风不好,可是你是我二姐给介绍的,要是有问题她也不能给我介绍啊?”我听了他的话,真有点哭笑不得,多么幼稚啊!我回答他:“我的作风怎么样,以后你会了解,女同志当干部遭人议论是真的,那是因为女干部太少,如果女干部和男干部一样多就没人议论了。” 他说:“也是。”


正月里虽然还是冰天雪地,但是和煦的风,已经让我们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我们一起往家走着,到家时都八点多了。天龙本打算送我到门前就回家,但是我们走到门口看见家里的灯亮了,我们知道是父母回来了,于是堂林和我一道进屋了。我父母和弟弟看见堂林来了,他们热情招呼他坐下。堂林坐下和我的父母说了一会儿话以后,看看天已经不早了,他就起身告辞了。


正月初十,有农村的亲戚来我家串门,因为我在家实在呆不住了,就想借此机会回一趟工厂。她把想法和堂林一说,他问我:“那么急吗?我过完十五就回部队,咱们一起走好不好?”我告诉他:“每年厂里都是过完春节就对干部进行岗位调整,我必须现在回去,看情况厂里不可能马上让我调出来,如果不让我走,我的工作怎么办啊?”堂林听我说得很有道理,就说:“那你就回去吧。”


我是正月十二离开家的。堂林一直把我送上了火车,直到车上广播员通知“送亲友的同志请下车”时他才离开车厢到站台上。分别时我递给他一张信纸,告诉他车开以后再看,那是我写给他的一首诗。他把部队的番号和住址留给了我。列车启动了,我们不约而同说的话是“写信。”


回到工厂以后,厂里对车间的干部已经安排完了。考虑我的实际情况,党委没有让我继续担任车间领导工作,而是把我安排到厂团委任专职副书记。这样既不影响生产车间的工作,也给了我极大的方便。我在厂里只呆了一个星期,家里就来电话把我追了回去。


回到家以后,我把回工厂的情况和工作变动的事写信告诉了堂林。几天以后,我接到了堂林的回信。他在给我的信里还夹带着给我父母的一封信,内容是告诉老人他已经平安到部队,劝老人要想得开,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父母看了他的信以后,非常高兴。我母亲不识字,她一个劲儿地问我父亲:“从信上看,他文化怎么样?说话挺顺溜吗?”我的父亲回答说:“还行,能把话说明白。”从父母的对话中我看出来了他们对堂林的前途寄以着厚望。


对于志华弟弟的死,我始终憋着一股气。于是,我趁父亲在家休息照顾母亲的机会到省公安厅进行了一次上访。我找到了三处的雷处长,向他讲了弟弟被挤死的经过,处长说他听说过这件事,这是一起事故。我把通化市公安局的处理意见告诉了雷处长,处长说:“这样处理是不对的,死人负什么责任?”说完他拿起电话,要通了通化地区公安处,找到了三科的宋科长,雷处长在电话中对宋科长说:“你们那里看电影挤死人的事你知道吗?死者的家属对市局的处理意见不服,找到我这来了,你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死者的家属反映的情况属实的话,你们就要再研究一下,怎么能让死者负死亡责任呢?”打完电话,雷处长告诉我,让我回通化到地区公安处三科找宋科长。


回到通化以后,我找到了地区公安处三科的宋科长,他的态度很好,打电话找到了市局的华局长,向华局长讲了省厅雷处长的意见和他自己的意见,然后告诉我到市局去找华局长。我到市局去了好几趟才找到华局长,他的态度也不错,让我等几天再来,说是他们需要研究。结果是一拖再拖,一直拖了几十年,他们也没有研究出志华的死亡结论。


志华去世百日那天,我自己偷偷地去殡仪馆给他烧了一些纸,手捧着他的骨灰盒,100多天的痛苦和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我满肚子的苦水没处倒,这一天,我终于在弟弟的骨灰面前痛哭了一场。痛哭完了以后,我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在志华去世110天的那天早晨,我的父亲和小弟弟都上班、上学走了以后,妈妈流着眼泪对我说:“今天是志华的百日了,一会儿你去火葬场给他烧点纸去吧。”我告诉妈妈:“我已经给他烧完百日了。”妈妈不解地问:“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于是,我把志华当天就死了的情况告诉了妈妈,并安慰她说:“妈呀,你想开点吧,我们如果不把弟弟死的日子向你隐瞒10天,那你现在肯定是个精神病人。既然他已经没有了,你就应该坚强起来,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能为了他,造垮了自己的身体,以后无论你有什么病,他都不会管你了,如果你再为他想不开,不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吗?”妈妈在我的劝说下,哭了一会儿以后,擦干了泪水,以很坚定的态度对我说:“你说得对,妈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管咱们了,妈妈也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回厂上班吧,如果能调回来更好,调不回来也不能老不上班啊!过两天我也去上班,干不了重活干点轻的,不上班白拿工资咱们心里也不得劲儿啊。”


妈妈终于度过了她最痛苦的阶段,我也仿佛看到了自己将被从痛苦中解脱的希望。


经过与父亲商量以后,我到妈妈单位找了领导,谈了妈妈的工作安排问题。厂领导的态度还比较好,他们说:“你妈妈如果不上班,可以在家继续休息,工资厂里按出满勤给开。如果你妈想上班,我们可以给她安排轻快点儿的活儿,因为她没有文化,到办公室干活不行,看看可以给安排到门卫或其它累不着的岗位。你们同意上班就来厂,你们同意休息就继续在家休息。”既然厂领导态度如此,我还是和他们谈让妈妈上班,因为只有上班,才能使妈妈真正从悲伤中解脱出来。就这样,妈妈被安排在门卫工作了。


妈妈上班以后,我也回厂上班了。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123456@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联系我们

工作日:9:30-18:30,节假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