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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帝纪元


(公元445年)宋元嘉二十二年 北魏太平真君六年 高昌北凉承平三年


春正月辛卯朔,宋朝改用御史中丞何承天元嘉新历。


壬辰,宋抚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武陵王刘骏徙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襄阳竟陵南阳顺阳新野随六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自晋氏江左以来,襄阳地接边关,未有皇子重镇,时宋帝刘义隆欲经略关、河,故有此授。寻给鼓吹一部。


宋冠军将军、湘州刺史、南平王刘铄迁使持节、右将军、都督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


宋建康令刘秀之为抚军录事参军、襄阳令。襄阳有六门堰,良田数千顷,堰久决坏,公私废业。雍州刺史刘骏遣秀之修复,雍部由是大丰。改领广平太守。


宋龙阳县侯王灵福为南平王刘铄右军咨议参军。灵福卒,子王述祖嗣。述祖卒,子王睿嗣。


宋吴郡从事张岱累迁南平王右军主簿,尚书水部郎。出补东迁令。时殷冲为吴兴,谓人曰:“张东迁亲贫须养,所以栖迟下邑。然名器方显,终当大至。”


宋帝以宛城比接二关,咫尺崤、陕,盖襄阳之北捍,且表里强蛮,盘带疆场,以尚书都官郎沈亮为南阳太守,加扬武将军。边蛮畏服,皆纳赋调,有数村狡猾,亮悉诛之。遣吏巡行诸县,孤寡老疾不能自存者,皆就蠲养,耆年老齿,岁时有饩。时儒学崇建,亮开置庠序,训授生徒。民多发冢,并婚嫁违法,皆严为条禁。郡界有古时石堨,芜废岁久,亮签武陵王刘骏修治之,曰:“施生兴业,首教农亩,立民崇政,训本播穑,故能殷邦康俗,礼节用成。顷北洛侵芜,南宛雕毁,猃狁肆凶。犬夷充疆,远肃烽驿,近虞郊闬,遂使沃衍弗井,巨防莫修,窘力辍耕,阙于分地,凶荒无待,流冗及今。礼化孚内,威禁清外,斯实去盗修畎,昭农绪稼之时,弘图广务,拓土祈年之日。殿下降心育物,振民复古,且方提封榛棘,绥入殊荒。窃见郡境有旧石堨,区野腴润,实为神皋,而芜决稍积,久废其利,凡管所见,谓宜创立。昔文翁守官,起沃成产,伟连抚民,开奥增业,惠昭二邦,庸列两汉。虽效政图功,不见所绝,联事惟忝,忧同职同。”又修治马人陂,民获其利。


辛亥,魏帝拓跋焘行幸定州,引见长老,存问之。诏兼员外散骑常侍宋愔使于宋朝。


北魏阉官段霸,雁门原平人。父段乾,慕容垂广武令。魏太祖初遣骑略地至雁门,霸年幼见执,因被宫刑。乾寻率乡部归化云中。霸少以谨敏见知,稍迁至中常侍、中护军将军、殿中尚书,领寿安少府,赐爵武陵公。出为安东将军、定州刺史。魏帝亲考内外,朋明黜陟。前定州治中张浑屯告霸前在定州浊货贪秽,便道致财,归之乡里。召霸定对,霸不首引。世祖以霸近臣而不尽实,由此益怒,欲斩之。太子拓跋晃进请,遂免霸为庶人。霸从弟,雍州别驾。兄弟诸从遂世居广武城,修饰有士风。


二月,魏帝西幸上党,观连理树于泫氏。西至吐京,讨徙叛胡,济南出配郡县。龙骧将军源贺先登陷陈,进号平西将军。


辛巳,宋侍中、建陵县五等子王僧朗为湘州刺史。王僧朗,琅邪临沂人也。父王穆,临海太守。兄王智,少简贵,有高名,宋高祖刘裕甚重之,常云:“见王智,使人思仲祖。”与刘穆之谋讨刘毅,而智在焉。它日,穆之白刘裕曰:“伐国,重事也,公云何乃使王智知?”刘裕笑曰:“此人高简,岂闻此辈论议。”其见知如此。为太尉谘议参军,从征长安,留为桂阳公义真安西将军司马、天水太守。还为宋国五兵尚书,晋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封建陵县五等子,追赠太常。僧朗以谨实见知于帝。元嘉中,为侍中,勤于朝直,未尝违惰。


王僧朗子王彧,字景文。出继伯父王智,幼为从叔王球所知。美风姿,好言理,少与陈郡谢庄齐名。宋帝甚相钦重,故为子刘彧娶其妹。宋高祖刘裕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适太原王景深,离绝,当以适王彧,固辞以疾,故不成婚。起家太子太傅主簿,转太子舍人,袭爵建陵子。出为江夏王义恭、始兴王浚征北后军二府主簿,武陵王文学,抚军记室参军,南广平太守,转谘议参军。


甲戌,宋帝立第八皇子刘祎为东海王,第九皇子刘昶为义阳王,并食邑二千户,时年皆十岁。刘袆,字休秀。刘昶,字休道。


时义阳王刘昶住东官,使太子中庶子何偃行义阳国事。


三月庚申,魏帝还平城。


魏帝以有司断法不平,诏诸有疑狱皆付中书,以经义量决。初盗律,赃四十匹致大辟,民多慢政,峻其法,赃三匹皆死。


北魏酒泉公郝温反于杏城,杀守将王幡。县吏盖鲜率宗族讨温。温弃城走,自杀,家属伏诛。


夏四月庚戌,魏帝诏征西大将军、高凉王拓跋那等讨河南国主吐谷浑王慕延于阴平白兰,秦州刺史、天水公封敕文击慕延兄子吐谷浑什归于枹罕。鄯善人颇剽劫高昌北凉主沮渠安周,使不得通于北魏。魏帝诏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讨袭鄯善。


封敕文,代人也。祖封豆,北魏皇始初领众三万东征幽州,平定三郡,拜幽州刺史。后为使持节、都督冀青二州诸军事、前将军、开府、冀青二州刺史、关内侯。父封涅,魏太宗时为侍御长。卒,赠龙骧将军、定州刺史、章武侯,谥曰“隐”。敕文,始光初为中散,稍迁西部尚书。出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开府、领护西夷校尉、秦益二州刺史,赐爵天水公公司,镇上邽。


六月壬辰,魏帝北巡。


北魏秦州刺史封敕文率步骑七千征吐谷浑什归于枹罕,众少不能制,魏帝诏遣安远将军、广川公乙乌头等二军与敕文会陇右。


辛亥,宋帝方事外略,乃罢南豫并寿阳,以右将军、南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为豫州刺史,领安蛮校尉,给鼓吹一部。


宋太子翊军校尉刘康祖迁南平王铄安蛮府司马。


秋七月己未,宋尚书仆射孟顗为尚书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


宋抚军中兵代理参军沈庆之随雍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西上。时蛮寇大甚,水陆梗碍,骏停大堤不得进。分军遣庆之掩讨,大破之,降者二万口。骏至镇,而驿道蛮反杀深式,遣庆之又讨之。汝阴太守王玄谟领荆州兵,王方回领台军并会,平定诸山,获七万余口。郧山蛮最强盛,故晋雍州刺史鲁宗之屡讨不能克,庆之率广威将军、随郡太守柳元景剪定之,擒三万余口,进克太阳。


乙酉,宋征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改为督豫州之梁郡。迁徐州刺史,持节、常侍、都督如故。


北魏秦州刺史封敕文军次武始,吐谷浑什归闻北魏军将至,弃城夜遁


八月丁亥,封敕文引军入枹罕,虏吐谷浑什归妻子及其民户,分徙千家还上邽。留安远将军乙乌头守枹罕。


壬辰,北魏成周公万度归到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渡流沙,至其境。时鄯善人众布野,度归敕吏卒不得有所侵掠,边守感之,皆望旗稽服。鄯善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释其缚,留军屯守,与真达诣平城。帝大悦,厚待之。


魏帝幸阴山之北,次于广德宫。诏发天下兵,三分取一,各当戒严,以须后命。徙诸种杂人五千余家于北边。令民北徙畜牧至广漠,以饵柔然。


壬寅,北魏高凉王拓跋那军到曼头城,河南国主吐谷浑慕延驱其部落西渡流沙,那急追。故西秦王慕璝世子吐谷浑被囊逆军拒战,那击破之。被囊轻骑遁走,中山公杜丰精骑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吐谷浑什归及乞伏炽磐子乞伏成龙,送于平城。慕延遂西入于阗国,杀其王,死者甚众。


魏帝拜交趾公韩牧为假节、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镇之,赋役其人,比之郡县。


于阗国,在且末西北,葱岭之北二百余里。东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国二千里,去朱俱婆千里,北去龟兹千四百里,去代九千八百里。其地方亘千里,连山相次。所都城方八九里,部内有大城五,小城数十,于阗城东三十里有苴拔河,中出玉石。土宜五谷并桑麻,山多美玉,有好马、驼、骡。其刑法,杀人者死,余罪各随轻重惩罚之。自外风俗物产与龟兹略同。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众,王尤信尚,每设斋日,必亲自洒扫馈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赞摩寺,即昔罗汉比丘卢旃为其王造复盆浮图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处,双迹犹存。于阗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无礼义,多盗贼,淫纵。自高昌以西,诸国人等深目高鼻,唯此一国,貌不甚胡,颇类华夏。城东二十里有大水北流,号树枝水,即黄河也,一名计式水。城西五十五里亦有大水,名达利水,与树枝水会,俱北流。


九月己未,宋朝开酒禁。


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有纵横才志,文史星算,无不兼善。为员外散骑侍郎,不为时所知,久不得调。初熙先父孔默之为广州刺史,以赃货得罪下廷尉,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保持之,故得免。及彭城王刘义康被黜,熙先密怀报效,欲要朝廷大臣,未知谁可动者,以太子詹事范晔意志不满,欲引之。而熙先素不为晔所重,无因进说。晔外甥谢综,雅为晔所知,熙先尝经相识,乃倾身事综,与之结厚。熙先藉岭南遗财,家甚富足,始与综诸弟共博,故为拙行,以物输之。综等诸年少,既屡得物,遂日夕往来,情意稍款。综乃引熙先与晔为数,晔又与戏,熙先故为不敌,前后输晔物甚多。晔既利其财宝,又爱其文艺。熙先素有词辩,尽心事之,晔遂相与异常,申莫逆之好。始以微言动晔,晔不回,熙先乃极辞譬说。晔素有闺庭论议,朝野所知,故门胄虽华,而国家不与姻娶。熙先因以此激之曰:“丈人若谓朝廷相待厚者,何故不与丈人婚,为是门户不得邪?人作犬豕相遇,而丈人欲为之死,不亦惑乎?”晔默然不答,其意乃定。


时范晔与中领军沈演之并为宋帝所知待,每被见多同。晔若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尝独被引,晔又以此为怨。晔累经义康府佐,见待素厚。及宣城之授,意好乖离。综为义康大将军记室参军,随镇豫章。综还,申义康意于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晔既有逆谋,欲探时旨,乃言于上曰:“臣历观前史二汉故事,诸蕃王政以訞诅幸灾,便正大逆之罚。况义康奸心衅迹,彰著遐迩,而至今无恙,臣窃惑焉。且大梗常存,将重阶乱,骨肉之际,人所难言。臣受恩深重,故冒犯披露。”帝不纳。


孔熙先素善天文,云:“帝必以非道晏驾,当由骨肉相残。江州应出天子。”以为义康当之。综父谢述亦为义康所遇,综弟谢约又是义康女夫,故宋帝使综随从南上,既为熙先所奖说,亦有酬报之心。广州人周灵甫有家兵部曲,熙先以六十万钱与之,使于广州合兵。灵甫一去不反。大将军府史仲承祖,义康旧所信念,屡衔命下都,亦潜结腹心,规有异志。闻熙先有诚,密相结纳。征虏将军、散骑常侍、丹阳尹徐湛之,素为义康所爱,虽为舅甥,恩过子弟,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承祖南下,申义康意于萧思话及晔,云:“本欲与萧结婚记账,恨始意不果。与范本情不薄,中间相失,傍人为之耳。”


有法略道人,先为刘义康所供养,粗被知待;又有王国寺法静尼亦出入义康家内,皆感激旧恩,规相拯拔,并与熙先往来。使法略罢道,本姓孙,改名景玄,以为臧质宁远参军。熙先善于治病,兼能诊脉。法静尼妹夫许耀,领队在台,宿卫殿省。尝有病,因法静尼就熙先乞治,为合汤一剂,耀疾即损。耀自往酬谢,因成周旋。熙先以耀胆干可施,深相待结,因告逆谋,耀许为内应。宁远参军豫章胡遵世,故阳山壮侯胡籓第十四子也,与法略甚款,亦密相酬和。法静尼南上,熙先遣婢采藻随之,付以笺书,陈说图谶。法静还,义康饷熙先铜匕、铜镊、袍段、棋奁等物。熙先虑事泄,鸩采藻杀之。湛之又谓晔等:“臧质见与异常,岁内当还,已报质,悉携门生义故,其亦当解人此旨,故应得健儿数百。质与萧思话款密,当仗要之,二人并受大将军眷遇,必无异同。思话三州义故众力,亦不减质。郡中文武,及合诸处侦逻,亦当不减千人。不忧诚贯兵力不足,但当勿失机耳。”乃略相署置,湛之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晔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熙先左卫将军,其余皆有选拟。凡素所不善及不附义康者,又有别簿,并入死目。熙先使弟孔休先先为檄文曰:


“夫休否相乘,道无恒泰,狂狡肆逆,明哲是殛。故小白有一匡之勋,重耳有翼戴之德。自景平肇始,皇室多故,大行皇帝天诞英姿,聪明睿哲,拔自籓国,嗣位统天,忧劳万机,垂心庶务,是以邦内安逸,四海同风。而比年以来,奸竖乱政,刑罚乖淫,阴阳违舛,致使衅起萧墙,危祸萃集。贼臣赵伯符积怨含毒,遂纵奸凶,肆兵犯跸,祸流储宰,崇树非类,倾坠皇基。罪百浞、豷,过济南十玄、莽,开辟以来,未闻斯比。率土叩心,华夷泣血,咸怀亡身之诚,同思糜躯之报。


“徐湛之、范晔与行中领军萧思话、行护军将军臧质、行左卫将军孔熙先、建威将军孔休先,忠贯白日,诚著幽显,义痛其心,事伤其目,投命奋戈,万殒莫顾,即日斩伯符首,及其党与。虽豺狼即戮,王道惟新,而普天无主,群萌莫系。彭城王体自高祖,圣明在躬,德格天地,勋溢区宇,世路威夷,勿用南服,龙潜凤栖,于兹六稔,苍生饥德,亿兆渴化,岂唯东征有《鸱鸮》之歌,陕西有勿翦之思哉!灵祗告征祥之应,谶记表帝者之符,上答天心,下惬民望,正位辰极,非王而谁?


“今遣行护军将军臧质等,赍皇帝玺绶,星驰奉迎。百官备礼,骆驿继进,并命群帅,镇戍有常。若干挠义徒,有犯无贷。昔年使反,湛之奉赐手敕,逆诫祸乱,预睹斯萌,令宣示朝贤,共拯危溺,无断谋事,失于后机,遂使圣躬滥酷,大变奄集,哀恨崩裂,抚心摧哽,不知何地,可以厝身。辄督厉尪顿,死而后已。”


熙先以既为大事,宜须义康意旨,晔乃作义康与湛之书,宣示同党曰:


“吾凡人短才,生长富贵,任情用己,有过不闻,与物无恒,喜怒违实,致使小人多怨,士类不归。祸败已成,犹不觉悟,退加寻省,方知自招,刻肌刻骨,何所复补。然至于尽心奉上,诚贯幽显,拳拳谨慎,惟恐不及,乃可恃宠骄盈,实不敢故为期罔也。岂苞藏逆心,以招灰灭,所以推诚自信,不复防护异同,率意信心,不顾万物议论,遂致谗巧潜构,众恶归集。甲奸险好利,负吾事深;乙凶愚不齿,扇长无赖;丙、丁趋走小子,唯知谄进,伺求长短,共造虚说,致令祸公司陷骨肉,诛戮无辜。凡在过衅,竟有何征,而刑罚所加,同之元恶,伤和枉理,感彻天地。


“吾虽幽逼日苦,命在漏刻,义慨之士,时有音信。每知天文人事,及外间物情,土崩瓦解,必在朝夕。是为衅起群贤,滥延国家,夙夜愤踊,心复交战。朝之君子及士庶白黑怀义秉理者,宁可不识时运之会,而坐待横流邪。除君侧之恶,非唯一代,况此等狂乱罪骫,终古所无,加之翦戮,易于摧朽邪。可以吾意宣示众贤,若能同心奋发,族裂逆党,岂非功均创业,重造宋室乎!但兵凶战危,或致侵滥,若有一豪犯顺,诛及九族。处分之要,委之群贤,皆当谨奉朝廷,动止闻启。往日嫌怨,一时豁然,然后吾当谢罪北阙,就戮有司。苟安社稷,暝目无恨。勉之,勉之!”


癸酉,宋帝饯徐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于武帐冈。帝将行,敕诸子且勿食,至会所设馔;日旰,不至,有饥色。帝乃谓曰:“汝曹少长丰佚,不见百姓艰难。今使汝曹识有饥苦,知以节俭御物耳。”


宋太子詹事范晔等期以其日为乱,而差互不得发。中领军沈演之觉其有异,言之宋帝。


衡阳王义季代臧质为徐州,质荐州主簿颜师伯于义季,义季即命为征北行参军。


北魏民间讹言“灭魏者吴也”,魏帝甚恶之。北地泸水人盖吴,年二十九,于杏城天台举兵反,诸戎夷普并响应,有众十余万。


汾阴人薛永宗聚众应盖吴,屡残破诸县,进袭闻喜。县中先无后仗,人情骇动,县令忧惶,计无所出。县人裴骏在家闻之,便率厉乡豪曰:“在礼,君父有危,臣子致命。府县今为贼所逼,是吾等徇节之秋。诸君可不勉乎!”诸豪皆奋激请行,骏乃简骑骁勇数百人奔赴。永宗闻救至,引兵退走。刺史嘉之,以状表闻。


裴骏,字神驹,小名皮,河东闻喜人。父裴双硕,本县令,假建威将军、恒农太守,安邑子。卒,赠平南将军、东雍州刺史、闻喜侯。骏幼而聪慧,亲表异之,称为“神驹”,因以为字。弱冠,通涉经史,好属文,性方检,有礼度,乡里宗敬焉。


冬十月,宋朝起湖熟,废田千顷。


戊子,北魏长安镇副将拓跋纥率众讨盖吴,为吴所杀。吴党遂盛,民皆渡渭奔南山。魏帝诏发高平敕勒骑赴长安,诏将军叔孙拔乘传领摄并、秦、雍兵屯渭北。


盖吴遣使赵绾上表归顺于宋朝,曰:


“自灵祚南迁,祸缠神土,二京失统,豹狼纵毒,苍元蹈犬噬之悲,旧都哀荼蓼之痛。臣以庸鄙,杖义因机,乘寇虏天亡之期,藉二州思奋之愤,故创迹天台,爰暨咸、雍。义风一鼓,率士响同,威声既张,士卒效勇,师不崇朝,群狡震裂,殄逆鳞于函关,扫凶迹于秦土,非仰协宋灵,俯允群愿,焉能若斯者哉!


“今平城遗虐,连兵大坛,东西狼顾,威形莫接,长安孤危,河、洛不戍,平阳二孽,世连土宇,拥率部落,控弦五万,东屯潼塞,任质军门。私署安西将军常山白广平练甲高平,进师汧、陇。北漠护军结驷连骑,提戈载驱。胡兰洛生等部曲数千,拟击伪镇,阖境颙颙,仰望皇泽。伏愿陛下给一旅之众,北临河、陕,赐臣威仪,兼给戎械,进可以厌捍凶寇,覆其巢窟,退可以宣国威武,镇御旧京。使中都有鸣鸾之响,荒余怀来苏之德。谨遣使人赵绾驰表丹诚。”


十一月,北魏高凉王拓跋那振旅还平城。


己未,魏帝遣高凉王拓跋那及平南将军、殿中尚书、安定公韩茂率骑屯相州之阳平郡,发冀州民造浮桥于碻磝津。


盖吴遣其部落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夷酋皆聚众应之,杀北魏汧城守将。吴遂进军李闰堡,分兵掠临晋巴东。北魏将军章直与战,大败之,兵溺死于河者三万余人。吴又遣兵西掠至长安,将军叔孙拔与战于渭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庚申,北魏辽东王窦漏头薨。


北魏叛将薛安都遣其宗人薛永宗盗官马数千匹,驱三千余人入汾曲,西连盖吴,受其位号。北魏秦州刺史、金城公周鹿观率众讨永宗,不克而还。魏帝诏故涪陵元公薛谨子薛初古拔纠合宗乡,壁于河际,断安都、盖吴往来之路。


庚午,魏帝诏殿中尚书、扶风公拓跋处真,尚书、平阳公慕容嵩二万骑讨薛永宗;诏殿中尚书乙拔率五将三万骑讨盖吴,西平公寇提三将一万骑讨吴党白广平。盖吴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


扶风公拓跋处真,烈帝拓跋翳槐之后也。少以壮烈闻。位殿中尚书,赐爵扶风公,委以大政,甚见尊礼。而性贪婪,在军烈暴。


辛未,魏帝还平城。选六州兵勇猛者二万人,使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分领,为二道,各一万骑,南略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


北魏散骑常侍、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宁西将军、长安镇将、毗陵公窦瑾在注册公司镇八年,甚著威惠。征为殿中、都官尚书,仍散骑常侍。魏帝亲待之,赏赐甚厚。


癸未,魏帝西征盖吴。诏司徒崔浩与尚书、顺阳公兰延都督行台中外诸军事。以窦瑾为先驱,慰谕诸夷。


宋太子詹事范晔等谋逆,丹阳尹徐湛之始与之同,虑事不济,上表曰:“臣与范晔,本无素旧,中忝门下,与之邻省,屡来见就,故渐成周旋。比年以来,意态转见,倾动险忌,富贵情深,自谓任遇未高,遂生怨望。非唯攻伐朝士,讥谤圣时,乃上议朝廷,下及籓辅,驱扇同异,恣口肆心,如此之事,已具上简。近员外散骑侍郎孔熙先忽令大将军府吏仲承祖腾晔及谢综等意,欲收合不逞,规有所建。以臣昔蒙义康接盼,又去岁群小为臣妄生风尘,谓必嫌惧,深见劝诱。兼云人情乐乱,机不可失,谶纬天文,并有征验。晔寻自来,复具陈此,并说臣论议转恶,全身为难。即以启闻,被敕使相酬引,究其情状。于是悉出檄书、选事、及同恶人名、手墨翰迹,谨封上呈,凶悖之甚,古今罕比。由臣暗于交士,闻此逆谋,临启震惶,荒情无措。”宋帝诏曰:“湛之表如此,良可骇惋。晔素无行检,少负瑕衅,但以才艺可施,故收其所长,频加荣爵,遂参清显。而险利之性,有过溪壑,不识恩遇,犹怀怨愤。每存容养,冀能悛革,不谓同恶相济,狂悖至此。便可收掩,依法穷诘。”


其夜,先呼范晔及朝臣集华林东阁,止于客省。先已于外收谢综及孔熙先兄弟,并皆款服。于时宋帝在延贤堂,遣使问晔曰:“以卿觕有文翰,故相任擢,名爵期怀,于例非少。亦知卿意难厌满,正是无理怨望,驱扇朋党而已,云何乃有异谋?”晔仓卒怖惧,不即首款。上重遣问曰:“卿与谢综、徐湛之、孔熙先谋逆,并已答款,犹尚未死,征据见存,何不依实。”晔对曰:“今宗室磐石,蕃岳张跱,设使窃发侥幸,方镇便来讨伐,几何而不诛夷。且臣位任过重,一阶两级,自然必至,如何以灭族易此。古人云:‘左手据天下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臣虽泥下,朝廷许其觕有所及,以理而察,臣不容有此。”帝复遣问曰:“熙先近在华林门外,宁欲面辨之乎?”晔辞穷,乃曰:“熙先苟诬引臣,臣当如何!”熙先闻晔不服,笑谓殿中将军沈邵之曰:“凡诸处分,符檄书疏,皆范晔所造及治定。云何于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示以墨迹,晔乃具陈本末,曰:“久欲上闻,逆谋未著。又冀其事消弭,故推迁至今。负国罪重,分甘诛戮。”


其夜,宋帝使尚书右仆射何尚之视范晔,问曰:“卿事何得至此?”晔曰:“君谓是何?”尚之曰:“卿自应解。”晔曰:“外人传庾尚书见憎,计与之无恶。谋遂之事,闻孔熙先说此,轻其小儿,不以经意。今忽受责,方觉为罪。君方以道佐世,使天下无冤。弟就死之后,犹望君照此心也。”


明日,仗士送范晔付廷尉,入狱,问徐丹阳所在,然后知为湛之所发。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桡,帝奇其才,遣人慰劳之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又诘责前吏部尚书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将三十作散骑郎,那不作贼。”熙先于狱中上书曰:“囚小人猖狂,识无远概,徒㧦意气之小感,不料逆顺之大方。与第二弟休先首为奸谋,干犯国宪,捴脍脯醢,无补尤戾。陛下大明含弘,量苞天海,录其一介之节,猥垂优逮之诏。恩非望始,没有遗荣,终古以来,未有斯比。夫盗马绝缨之臣,怀璧投书之士,其行至贱,其过至微,由识不世之恩,以尽躯命之报,卒能立功齐、魏,致勋秦、楚。囚虽身陷祸逆,名节俱丧,然少也慷慨,窃慕烈士之遗风。但坠崖之木,事绝升跻,覆盆之水,理乖收汲。方当身膏鈇钺,诒诫方来,若使魂而有灵,结草无远。然区区丹抱,不负夙心,贪及视息,少得申畅。自惟性爱群书,心解数术,智之所周,力之所至,莫不穷揽,究其幽微。考论既往,诚多审验。谨略陈所知,条牒如故别状,愿且勿遗弃,存之中书。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存,庶九泉之下,少塞衅责。”所陈并天文占候,谶上有骨肉相残之祸,其言深切。


范晔在狱,与谢综及孔熙先异处,乃称疾求移考堂,欲近综等。见听,与综等果得隔壁。遥问综曰:“始被收时,疑谁所告?”综云:“不知。”晔曰:“乃是徐童。”童,徐湛之小名仙童也。晔在狱为诗曰:“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在生已可知,来缘忄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晔本意谓入狱便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因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当前共畴昔事时,无不攘袂瞋目。及在西池射堂上,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而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今时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晔谓卫狱将曰:“惜哉!薶如此人。”将曰:“不忠之人,亦何足惜。”晔曰:“大将言是也。”


范晔性精微有思致,触类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损制度,世人皆法学之。晔狱中与诸甥侄书以自序曰:


“吾狂衅覆灭,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然平生行己任怀,犹应可寻。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不悉知。吾少懒学问,晚成人,年诚贯三十许,政始有向耳。自尔以来,转为心化,推老将至者,亦当未已也。往往有微解,言乃不能自尽。为性不寻注书,心气恶,小苦思,便愦闷;口机又不调利,以此无谈功。至于所通解处,皆自得之于胸怀耳。文章转进,但才少思难,所以每于操笔,其所成篇,殆无全称者。常耻作文士。文患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虽时有能者,大较多不免此累,政可类工巧图缋,竟无得也。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此中情性旨趣,千条百品,屈曲有成理。自谓颇识其数,尝为人言,多不能赏,意或异故也。


“性别宫商,识清浊,斯自然也。观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言之皆有实证,非为空谈。年少中,谢庄最有其分,手笔差易,文不拘韵故也。吾思乃无定方,特能济难适轻重,所禀之分,犹当未尽。但多公家之言,少于事外远致,以此为恨,亦由无意于文名故也。


“本未关史书,政恒觉其不可解耳。既造《后汉》,转得统绪,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后赞于理近无所得,唯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约其词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未果。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合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纪、传例为举其大略耳,诸细意甚多。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世人不能尽之,多贵古贱今,所以称情狂言耳。


“吾于音乐,听功不及自挥,但所精非雅声,为可恨。然至于一绝处,亦复何异邪。其中体趣,言之不尽,弦外之意,虚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虽少许处,而旨态无极。亦尝以授人,士庶中未有一毫似者。此永不传矣。吾书虽小小有意,笔势不快,余竟不成就,每愧此名。”


范晔《自序》并实,故存之。


十二月乙未,范晔等将出市,晔最在前,于狱门顾谓谢综曰:“今日次第,当以位邪?”综曰:“贼帅为先。”在道语笑,初无暂止。至市,问综曰:“时欲至未?”综曰:“势不复久。”晔既食,又苦劝综,综曰:“此异病笃,何事强饭。”晔家人悉至市,监刑职司问:“须相见不?”晔问综曰:“家人以来,幸得相见,将不暂别。”综曰:“别与不别,亦何所存。来必当号泣,正足乱人意。”晔曰:“号泣何关人,向见道边亲故相瞻望,亦殊胜不见。吾意故欲相见。”于是呼前。晔妻先下抚其子,回骂晔曰:“君不为百岁阿家,不感天子恩遇,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杀子孙。”晔干笑云罪至而已。晔所生母泣曰:“主上念汝无极,汝曾不能感恩,又不念我老,今日奈何?”仍以手击晔颈及颊,晔颜色不怍。妻云:“罪人,阿家莫念。”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综曰:“舅殊不同夏侯色。”晔收泪而止。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晔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也。”晔转醉,子范蔼亦醉,取地土及果皮以掷晔,呼晔为别驾数十声。晔问曰:“汝恚我邪?”蔼曰:“今日何缘复恚,但父子同死,不能不悲耳。”晔常谓死者神灭,欲著《无鬼论》;至是与徐湛之书,云“当相讼地下”。其谬乱如此。又语人:“寄语何仆射,天下决无佛鬼。若有灵,自当相报。”收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亦盛饰,母住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晔及子范蔼、范遥、范叔蒌、孔熙先及弟孔休先、孔景先、孔思先、熙先子孔桂甫、桂甫子孔白民、谢综及弟谢约、仲承祖、许耀、抚军谘议参军范广渊,诸所连及,并伏诛。晔时年四十八。晔兄弟子父已亡者及谢综弟谢纬,尚帝第五女长城公主,素为兄谢约所憎,免死,徙广州。蔼子范鲁连,吴兴昭公主外孙,请全生命,亦得远徙。


范蔼幼而整洁,衣服竟岁未尝有尘点。死时年二十。晔少时,兄范晏常云:“此儿进利,终破门户。”终如晏言。


宋征虏将军、散骑常侍、丹阳尹徐湛之所陈多不尽,为范晔等款辞所连,乃诣廷尉归罪,宋帝慰遣令还郡。湛之上表曰:


“贼臣范晔、孔熙先等,连结谋逆,法静尼宣分往还,与大将军臣义康共相脣齿,备于鞠对。伏寻仲承祖始达熙先等意,便极言奸状。而臣儿女近情,不识大体,上闻之初,不务指斥,纸翰所载,尤复漫略者,实以凶计既表,逆事归露;又仰缘圣慈,不欲穷尽,故言势依违,未敢缕陈。情旨无隐,已昭天鉴。及群凶收擒,各有所列,晔等口辞,多见诬谤;承祖丑言,纷纭特甚。乃云臣与义康宿有密契,在省之言,期以为定,潜通奸意,报示天文。末云熙先县指必同,以诳于晔,或以智勇见称,或以愚懦为目。既美其信怀可履,复骇其动止必启。凡诸诡妄,还自违伐,多举事端,不究源统,赍传之信,无有主名,所征之人,又已死没,首尾乖互,自为矛楯。即臣诱引之辞,以为始谋之证,衔臣纠告,并见怨咎,纵肆狂言,必规祸陷。伏自探省,亦复有由。


“昔义康南出之始,敕臣入相伴慰,晨夕觐对,经逾旬日。逆图成谋,虽无显然,怼容异意,颇形言旨。遗臣利刃,期以际会,臣苦相谏譬,深加拒塞。以为怨愤所至,不足为虑,便以关启,惧成虚妄,思量反覆,实经愚心,非为纳受,曲相蔽匿。又令申情范晔,释中间之憾,致怀萧思话,恨婚意未申,谓此侥幸,亦不宣达。


“陛下敦惜天伦,彰于四海,籓禁优简,亲理咸通;又昔蒙眷顾,不容自绝,音翰信命,时相往来。或言少意多,旨深文浅,辞色之间,往往难测。臣每惧异闻,皆略而不答。惟心无邪悖,故不稍以自嫌。忄娄忄娄丹实,具如此启。至于法静所传,及熙先等谋,知实不早,见关之日,便即以闻。虽晨光幽烛,曲昭穷款,裁以正义,无所逃刑。束骸北阙,请罪司寇,乾施含宥,未加治考,中旨频降,制使还往,仰荷恩私,哀惶失守。


“臣殃积罪深,丁罹酷罚,久应屏弃,永谢人理。况奸谋所染,忠孝顿阙,智防记账愚浅,暗于祸萌,士类未明其心,群庶谓之同恶,朝野侧目,众议沸腾,专信仇隙之辞,不复稍相申体。臣虽驽下,情非木石。岂不知丑点难婴,伏剑为易。而靦然视息,忍此余生,实非苟吝微命,假延漏刻。诚以负戾灰灭,贻恶方来,贪及视息,少自披诉;冀幽诚丹款,傥或昭然,虽复身膏草土,九泉无恨。显居官次,垢秽朝班,厚颜何地,可以自处。乞蒙隳放,伏待鈇锧。”


宋帝优诏不许。


宋宁远参军胡遵世与孔熙先同逆谋,宋帝以其父胡籓功臣,不欲显其事,使江州以他事收杀之。


宋宁远将军臧质以未涉范晔等,复为建威将军、义兴太守。宁朔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襄阳太守萧思话除侍中,领太子右率。


范晔谋反伏诛,宋帝乃嘉尚书右仆射何尚之先见,使领国子祭酒,又领建平王师,徙中书令,中护军。中领军沈演之领国子祭酒,本州大中正。


宋太子詹事范晔等谋反,事逮侍中、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


丁酉,宋有司上表曰:“义康昔擅国权,恣心凌上,结朋树党,苞纳凶邪。重衅彰著,事合明罚。特遭陛下仁爱深至,敦惜周亲,封社不削,爵宠无贬。四海之心,朝野之议,咸谓皇德虽厚,实挠典刑。而义康曾不思此大造之德,自出南服,诡饰情貌,外示知惧,内实不悛。穷好极欲,干请无度。圣慈含弘,每不折旧,矜释屡加,恩畴已往。而阴敦行李,方启交通之谋,潜资左右,以要死士之命。崎岖伺隙,不忘窥窬。时犹隐忍,罚止仆侍。狂疾之性,永不惩革,凶心遂成,悖谋仍构。远投群丑,千里相结,再议宗社,重窥鼎祚。赖陛下至诚感神,宋历方永,故奸事昭露,罪人斯得。周公上圣,不辞同气之刑;汉文仁明,无隐从兄之恶。况义康衅深二叔,谋过淮南,背亲反道,自弃天地。臣等参议,请下有司削义康王爵,收付廷尉法狱治罪。”诏特宥大辟。于是免刘义康及子泉陵侯刘允、女始宁、丰城、益阳、兴平四县主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公相,领兵防守。义注册公司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前代乃有此,我得罪为宜也。”


范晔既诛,于时扬州刺史始兴王刘浚虽曰亲览,州事一以付扬州主簿沈璞。宋帝从容谓浚曰:“沈璞奉时无纤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称,学优才赡,文义可观,而沈深守静,不求名誉,甚佳。汝但应委之以事,乃宜引与晤对。”浚既素加赏遇,又敬奉此旨。璞尝作《旧宫赋》,久而未毕,浚与璞疏曰:“卿常有速藻,《旧宫》何其淹耶?想行就尔。”璞因事陈答,辞义可观。浚重教曰:“卿沈思淹日,向聊相敦问,还白斐然,遂兼纸翰。昔曹植有言,下笔成章,良谓逸才赡藻,夸其辞说,以今况之,方知其信。执省踌躇,三复不已。吾远惭楚元,门盈申、白之宾,近愧梁孝,庭列枚、马之客,欣恧交至,谅唯深矣。薄因末牍,以代一面。”又与主簿顾迈、孔道存书曰:“沈璞淹思逾岁,卿研虑数旬,瑰丽之美,信同在昔。向聊问之,而远答累翰,辞藻艳逸,致慰良多。既欣股肱备此髦楚,还惭予躬无德而称。复裁少字,宣志于璞,聊因尺纸,使卿等具知厥心。”浚年既长,璞固求辞事,帝虽听许,而意甚不悦。以璞为浚始兴国大农,寻除秣陵令。


时天下殷实,四方辐辏,京邑二县,号为难治。秣陵令沈璞以清严制下,端平待物,奸吏敛手,猾民知惧。其闾里少年,博徒酒客,或财利争斗,妄相诬引,前后不能判者,璞皆知其名姓,及巧诈缘由,探擿是非,各标证据,或辨甲有以知乙,或验东而西事自显,莫不厌伏,有如神明。以疾去职。宋帝厚加存问,赏赐甚厚。


义康徙废,朝廷多以异同受祸,复起前护军司马顾觊之,东迁山阴令。山阴民户三万,海内剧邑,前后官代理长,昼夜不得休,事犹不举。觊之理繁以约,县用无事,昼日垂帘,门阶闲寂。自宋世为山阴,务简而绩修,莫能尚也。


庚戌,宋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


宋南中郎将、江州刺史、庐陵王刘绍入朝,加棨戟,进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


宋扬烈将军、冀州刺史申恬加济南太守。时又迁换诸郡守,恬上表曰:“伏闻朝恩当加臣济南太守,仰惟优旨,荒心散越。臣殃咎之余,遭蒙逾忝,宠私罔己,复兼今授,岂其愚迷,所能上答。臣近至止,即履行所统,究其形宜。河、济之间,应置戍捍,其中四处,急须修立,甕口故城,又是要所,宜移太原,委以边事。缘山诸逻,并得除省,防卫绥怀,利便非一。吕绰诚效益著,深同臣意,百姓闻者,咸皆附说,急有同异,二三未宜。但房绍之莅郡经年,军民粗狎,改以带臣,有乖永事。远牵太原,于民为苦。而甕口之计,复成交互,人情非乐,容有不安。疆场威刑,患不开广,若得依先处分,公私允缉。”帝从之。诏有司曰:“恬所陈当是事宜,近诸除授可悉停。”


宋尚书中兵郎张永除建康令,所居皆有称绩。又除广陵王诞北中郎录事参军。永涉猎书史,能为文章,善隶书,晓音律,骑射杂艺,触类兼善,又有巧思,益为宋帝所知。纸及墨皆自营造,帝每得永表启,辄执玩咨嗟,自叹供御者了不及也。


宋吴兴太守孔山士,历侍中,会稽太守,坐小弟驾部郎孔道穰逼略良家子女,白衣领郡。


宋故武陵内史孙登弟刘道隆为庐江太守。


初,江左二郊无乐,宋宗庙虽有登歌,亦无二舞。是岁,南郊始设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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