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我很快和一同事——山东的一位小伙混熟了,也算是有了照应,他来北京好几年了,大小饭店都干过,对北京还算熟识,每到下班的时候,他就带我在附近转转,北京的夜市当时已经很开放了,甚至超出十五年后现在的天津夜市,可想而知这里的差距有多大,我们时常顺着牛街和长椿街等附近几条街转悠,记得头一次的时候我很兴奋,顺着宽阔的大街,往东望去,霓虹灯闪烁,我心里猜度着不远的前方会有一个露天电影院或者开放歌舞厅之类的热闹的去处,我好一睹众人欢娱的场面,甚至有什么奇遇,倘或被什么大人物看中做个演员之类的幻想,因为曾有过这样的案例,据说有些明星就是偶然间在大街上被导演发掘出来的,可惜直到我们拐弯走向另外一条街道也没发现什么,只有不停穿梭的车辆,还有过路的行人,不过有许多养眼的美女,她们身条健美面貌娇好,可惜我们只有不停地回头观望而不敢搭讪,像我们这样的穷小伙,人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后来我们穿过城中村,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员工宿舍,这些路径我都默默记下了,并且想要在休息时再去赏玩。
当时我的另外一个理想是能够留在北京求学,我知道自己的高考失败了,估计难有出路,就幻想着有哪位老教授能够收留我,我情愿做牛做马跟他学习本领,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命。不过我爱学习的本质不会变,每天清晨我顺着城中村的街道走向酒店,街边有许多卖旧书旧报刊的摊位,我总会上前翻看一二,后来我实在忍不住,终于掏出身上仅有的活命钱咬牙买了一本,我拿着它去了酒店,没事的时候就拿着看,做出非常用功的样子,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爱学习的人,因此都很尊重我,就连老板的爹也会和我聊上几句,我错把这些当作了特权,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致到后来,我因此而耽误了打扫卫生和领班起了矛盾,经理和主管为了维护她的面子不得不把我开除。
我被开除的那一天,我故意站在酒店门口反思,我以为从此人生再也没有了机会,像是失去了活命的路一样,我很心痛,因为我在这家酒店付出了真心,我曾认真的刷洗地毯,传菜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并且常常额外把桌椅也擦的干干净净,可惜没有一个人说我好,这就是人性,当初我对人都十分的真诚,毫无防备,做事也非常实诚,任劳任怨,因此,常招来嫉妒,特别是那个做领班云南女孩跟招我进来的女主管争风吃醋,只要老板一对女主管好她就没好气,长把气撒到我们身上,在我来到酒店的差不多第二个周,她又因为女主管吃醋,加上那天该我倒霉,我扫完地,拿起一本北京地产图册看起来,从这个册子我了解到我曾去过的鹏润家园老板黄光裕居然是当时中国首富,我由衷地感到自豪,当时北京的房价是二环以内一万出头,三环至五环七八千的样子,我还感觉特别贵,简直不敢想象,十五年后,这里的房价居然翻了少则十多倍多则几十倍,太疯狂了。正当痴迷的时候,带气的领班如一头母狮见人就咬,把扫地阿姨骂了一顿,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什么书呆子蠢货之类的话,这我当然吃不下,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就和她顶了几句,她让我单独去擦地,明摆着奚落我,我怎么可能去,因为其他人都在闲着,凭嘛安排我自己去,我偏不去,他就把这事报告给了她的相好大堂经理,正好我向枪口撞,顺手就把我开了,干了半个月,给我开个四百块钱,让我收拾东西走人。
出了酒店我有些不舍,因为诺大的北京城除了这个留我吃饭的地方以外,再没有别的地方了,我很伤心,在门口站立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把里边人都吓毛了,以为我疯了,都怕我会做出傻事来,可我能做什么呢?我恨透了那个云南小娘们,她是故意,人心险恶,我那时真的是太年轻。后来我不知怎么离开的,像一只没有约束的小鸟一样又瞬间找到了解脱,我首先去了街边摊找了收费电话跟家里打了电话,家里快急死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他们,他们跟我伙伴家人闹了几次了,他把我自己撇在北京自个回来了,的确有点不够道义,但我不怪他,因为那时联系确实不易。我把情况跟家里说了,家里劝我赶紧回来,不要再混了,我便答应了回去,并提出复读备战,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父母答应了。
我又在附近大街溜达了一圈,丢魂似的回到那个容身的简易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我的几样东西,带上我的那本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回想起每个日日夜夜在这里度过的情形,印象最深的是和山东小伙在一个下冰雹的日子跑回来的情形,天阴暗的如同夜晚,我们跑着刚进门便下了如冰糖块大小的冰雹,站在房檐下我们欣赏着,冻的瑟瑟发抖,突然一块飞向我的胸脯,疼的厉害,起了一块红斑,我们庆幸跑的快,不然要挨多少枪子般厉害的打击呀。雨后天晴,太阳照耀下的北京城显得格外清新美丽。从此,我再难看到它了,我带着满心的忧愁与不舍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
十五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如果有条件我会再次回到那里,寻觅当年的足迹。也许我与北京终没缘份,十五年内仅去过两三次,有经济方面的原因也有工作的原因。实在没有想到的是十五年过去,我依然那么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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