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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东莞好乱(2000前东莞市治安咋样)

口述:唐高定(江西吉安人)


撰文:胖爷


对我而言,南下东莞,是人生的一次旁逸斜出。


九十年代末,打工浪潮势如破竹,席卷内地。作为世界工厂,东莞名声响亮,吸引无数内地青年前往寻梦。南方热气蒸腾,令人心生想象。然而,打工辛苦劳累,薪水又低。我的同龄人前往广东,多数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属于被迫或者无奈之举。


必须承认,东莞同样提供了机会,我有不少同乡,正因为去了东莞,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门。他们成就梦想的同时,还在工厂流水线,见识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壮观。一些勇猛大胆者,一手一桃花,狂嗅馨香,乐不思归。


相比较而言,我的南下,更像是听多了南方传奇,想去走一走、看一看,进工厂体验一下生活,若觉得不妥,赶紧回来。毕竟,我在老家有路可退。


如今细想,这未必是好事。有时,恰恰因为心中无忧,才不敢放手一博,错过许多人生机遇。


只是,我从未想过,这次东莞之行,在我人生的记事本上,留下了一段哀美回忆。尽管这段经历充满痛感,无比忧伤,我却时时怀想,无法忘却。



时间回到1999年,那年夏季,我如愿中专毕业。其时,中专生已经不包分配。同学们要么托人找关系,在乡镇谋一份悠闲自在,却看不到出路的工作;要么响应国家号召,回到乡村建设家园,其实无非是搞种养业;更多同学的选择,背上行囊远离故土,成为无数打工者中的一员,悄然沉默,隐于尘埃。


我属于特别的一类。


父母为人老实,也无什么资源,对我未来的命运无计可施。好在大伯有远见,对我极为照顾。他虽已退休,但尚有些影响力,几番奔走,帮我争取到一份工作。


谁曾想,即将报到之际,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某位领导也推荐了一人就任该职,原本决定用我在先,可那领导尚在任上,而伯父已然赋闲。两相权衡,接收单位决计谁都不得罪,宁肯岗位空缺,也不用其中一人。


听闻消息,父母心中悲叹,他们与村邻一样,信命。倒是我这个当事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伯父则觉得此事,打了他的脸。如此一来,这已经不是给我找工作这么简单的事,而关乎到他的信誉与余威,关乎到他一张老脸的颜面。于是,伯父又几次三番,托了数位曾受惠于他的人,再次讲情。


事情纠缠反复,未有定论。好在那边先松懈了,或者说他们等不及了。一个月后,伯父得知,我原来的竞争者,已经被安排到了别的单位。在伯父的强烈请求下,他们允诺了我去上班。只是,时间得延后半年,以免被那位领导无故寻麻烦。


伯父答应了,不答应也得答应。至少,他算赢回了一局。


我在家闲呆了些时日,实在无所事事,恰好初中同学兼好友从东莞寄信于我,谈起工厂生活,我觉得颇为有趣。反正闲呆在家,过于无聊,而且被人指指点点,有啃老之嫌。于是,征得父母同意后,买了车票,迫不及待地奔赴东莞。


同学在常平镇张屋村一家电器厂,工厂正在招人,我的中专毕业证派上了用场,如愿进厂,和他成功在异乡会师。



只是,异乡充满意外,我进厂不到一周,同学的姐姐自深圳来工厂寻他。那时没有电话,找一个人相当困难。


她此番前来,携来一件重要情报。她所在工厂,招聘一名办公室职员,同学的条件都符合,她自深赴莞,紧急报信,让他过去面试。


她姐在工厂有些人脉,且已经和人事部讲妥,所谓面试,无非走走过道,但必须抓紧时机。


深圳比东莞好,自然更难进厂,而且要求更高。与之相对应的,深圳工资待遇比东莞好。同学在东莞打了几年工,看不到前途,深圳有好去处,他没有不去的道理。


同学重情义,不放心我。离去之前,带我见了一个人,千叮万嘱,请其照顾我。其人女性,比我大五岁,个子娇小,但为人大方,面目慈善,让人亲近。同学喊她为梨花嫂,让我也如此称呼。


我原以为,同学引荐的,是个壮汉子。此刻见到一个俏娇娘,不免大失所望。让一个弱女子照应我,不是笑话么?当时的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多言。


然而,熟识之后,才发现,梨花嫂这样的勇猛女子,有主见有谋略,许多男子汉大丈夫也难以企及。


梨花嫂来自天府之国,那地方向来出美人。梨花嫂自然也是美的,但话说出来,年轻女人哪有不美的?电器厂虽然不大,但车间女工多,且大多在二十上下,一眼望去,千树万树梨花开,随便摘一朵,都无比妖娆。


对于这些颜面上的荣光,见多了便觉得不过如此。相对于徒有其表的虚荣,我更看重内心的闪光。恰恰这一点,才是梨花嫂最打动的我地方。



电器厂虽然规模不算大,但生产车间,也有三层楼。一楼是冲压、制模车间,二三楼则为装配生产部。我在二楼,梨花嫂在三楼,我俩分属不同车间不同楼层,按理讲是没有交集的。


倒是我去深圳高就的同学,此前与梨花嫂在同一条流水线,且岗位相邻,正因此结下了不错的情谊,同学才会将她介绍于我,并且千叮万嘱,说我初出家门,独自在外,不免会孤寂无助,心慌难过时,请梨花嫂多开导安慰。


听闻同学的言语,我当时颇觉好笑,我的确首次出远门,但在异地他乡,要靠一个女人安抚我,未免有点太轻看我了。我那时心里是有些小骄傲的,毕竟,怎么讲,也算读过中专不是吗?


由同学的话,我甚至以小人之心猜测,觉得他心中念念所想,乃由已推人。念初中,同学曾恋慕过女老师,教英语的,大我们十岁。当然,若称其为恋人或许太过了,但那种情感却是真的。


联想到这件事,我不免胡乱猜想,莫非同学对梨花嫂,也有种如对英语老师的情感。只是,初中时的情感,毕竟太朦胧,而到了社会,他也已成年,懂得生活法则,也有了情恋需求。或许,他有恋母情结,对梨花嫂有些什么想法,倒也正常不过。


所以,他才会将梨花嫂介绍于我,不是为了让她照应我,而是为了让我去盯住她吧?这么一想,便有种顿悟的感觉。


梨花嫂自然没往这层意思想,更想不到我心中会如此这般想法。她尽心尽责,工作上暂时无法给我照应,但在工作之余,在生活中,倒的确尽了大嫂的责任。


电器厂位于张屋村,从厂里步行,三四分钟路程,便可以望见一道宽阔大道,那条路连接常平和黄江,名叫常黄路。第一次和梨花嫂同行,是她带我去夜市闲逛的。


那是个周末,好不容易,晚上不加班。我原本正在宿舍休息,梨花嫂站在门口唤我,工友们瞧着我乐,我一时羞红了脸。待出了厂,内心的热才慢慢消退。


梨花嫂早就看出了我的慌乱,她懂得如何缓解气氛,也不急着问我情况,只介绍周边情况。工业区的名字,哪家工厂是干什么的,工资待遇好不好,规模大不大。听她这么一讲,你会觉得,她来东莞已经很长时间,算是个老江湖了。


其实不然,梨花嫂来莞也才两三年,但她勤学,善观察,不耻下问,又好思考,所以对周边环境了解较多。行至途中,梨花嫂指着对面的一排花园式洋房讲,看,那是紫荆花园。



所谓紫荆花园,无非是一个小区的名字罢了。但当时,1997年刚过去,我对紫荆一词相当敏感。因此,记下了那座花园。据说,花园里住了许多台干与老板,是名流与富贵的象征。


那些皆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是东莞公交公司在花园旁,设了一座公交站台。名字就叫紫荆花园,我自然谨记在心,之后每次途经,都会有种别样的感情。甚至离开常平之后,我想起当年情景,紫荆花园,亦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建筑。


当然,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曾亲眼见到,梨花嫂被一个男人接进紫荆花园。我为此守在对面,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未见她出来。


当然,这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暂且先留个悬念,后文再详细交待吧。


那时的东莞,会讲一点白话,是很受人尊敬的。厂里曾兴起过学习之风,但大多部分,学到一半,便放弃了。毕竟,工厂普工时间有限,且语言这东西,需要应用,大胆与人对练,工人哪里与本地人见面的机会。


最多,无非在公交车站,讲一句“有落”(粤语“下车”之意)。再学几句,你是哪里人,今晚吃什么之类的口语,已经算很不错了。


梨花嫂似乎是个例外,她会白话,而且不少。那一路,她会四川语调,讲白话给我听,倒也有种别样的韵致。


到了市场,里面热闹非凡。电器厂门口,每到下班时间,同样摆满了各种摊点,但夜市的摊点,不同于工厂。夜市更丰富,接纳的食客也更广阔。我们找了位置坐下,点了一碗粉和可乐。但梨花嫂啥也不要,她看着我吃,似乎也很开心。她推说不饿,我那里并不知道,她要保持体型,拒绝多饮。


很久以后,我还会想起梨花嫂的眼神,她静静地看着我吃,眼眸里有点盈盈的笑意,那是对亲弟弟的无微不至的关切的眼神。时至今日,我仍然喜欢这种有烟火气息的街市,热闹,喧哗,却自有一种欢喜。不得不说,个中原因不免与梨花嫂有些关联。


我原本有个姐姐,大我三岁,她在我五岁那年,罹患重病,其实在今天,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那时医疗条件有限,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我家境有限,无法给予姐姐更好的治疗。因故,她永远离开了我们。



吃着吃着,我突然想到了姐姐,不免心中失落。梨花嫂何其敏感,她捕捉到了我异样,但她什么也没说。吃罢,抹嘴巴时,她已先行帮我结了账,我有点不意思,起身离开。


那一路,我在心里,将梨花嫂当成了姐姐。


有了这次接触,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梨花嫂带我去常平,去黄江,去的最多的地方,要么是新华书店,要么则是书城。在她看来,我毕竟有些不同,是读过一些书的人,更应该喜欢这些地方才对。


反过来讲,女人原本最喜欢逛街的,每到出粮日,工厂里的打工妹,急不可待地跑到服装城,逛一个下午,只为选购一件心仪的服装。梨花嫂呢,却从来没有为了自己,而让我作陪。


工厂配了工作服,车间以浅蓝和粉红为主,写字楼则穿白色工衣。所谓白领是也。当然,我那时并不知其意,只觉得白色衣服是身份的象征,走在厂里,都是受尊敬的。


这绝非虚言。


别的不讲,厂里食堂打饭师傅,门口值班的保安,见到我们蓝衣工友和写字楼穿白衣的同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


对我而言,出门打工,只是一个过渡。我从未想过在东莞出人头地,更没想过,在工厂升职涨薪,毕竟我待够时间,便会回家乡,毕竟有一份工作在等我。尽管如此,我仍独独对白色工衣心有挂念。


这只是我心里的想法,从未脱口而出,更没讲于他人听。然而,梨花嫂却从我的言行举止中,窥破了我内心秘密。


我记得那日落了一场雨,雨势凶猛。我来那些时间,极少遇到雨天。据工友们讲,通常而言,东莞的雨,下得急,去得也快。只是,那天的雨,有些许不同,从我们下班之时开始落,连续下了一个小时,未有停歇的迹象。


有几位工友,平时里不管多晚,都会外出宵夜。可那天的雨阻止了他们外出,他们无奈,只得摆开棋谱,在楚河汉界里,打发时光。



我窝在铁架上,打开收音机,想听听广播。必须声明,录音机是梨花嫂借给我的,并且给我推荐了几个频道,其中一个讲白话,一个讲普通话。


调至音乐台,正沉迷于音乐中,宿舍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来者不是别人,而是梨花嫂。她是来找我的。


电器厂的宿舍,只有一栋楼,一层男工住,二三楼住女工。梨花嫂的宿舍在三楼,但她此次并非自宿舍出发,而来自写字楼。


写字楼离宿舍楼,百来米的距离,外面雨大风急,尽管梨花嫂撑了一把雨伞,但对于倾盆如注的雨水而言,雨伞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因此,雨水将梨花嫂淋成了落汤鸡。


她此次前来,是来寻我的。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从写字楼要来了一件白色工衣,而且是崭新的,来赠送于我。在此之前,有一回不知何故,提到了白色工衣的事,梨花嫂开玩笑,说她认识几个办公室的人,帮我要一件旧工衣。


我其实并无他意,心直口快,说道,别人穿过的旧衣服,我才不要呢。话至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妥。但我偏偏多嘴,在后面加上了一句:打个比方,旧衣服相当于二婚女人,穿在身上,即便别人不指指点点,自己总会觉得不自由。


话毕,看到梨花嫂的脸色变了,才想到触及了她的痛处。她是离过婚的女人,于是赶紧打住,环顾左右而言他。但言语讲出口,便无法收回了。


好在梨花嫂毕竟大度,那难堪的表情一晃而过,之后,又展露笑颜了。但我知道,我的话,在她心里划下了一道伤口。


正因此,对于工衣的事,我早就不敢再提,也从未抱过什么想法,只想着让梨花嫂早点忘了这事。


但她却时时记在心上,此刻,还帮我弄来一件新工衣。不管她用了什么法子,但她的确是个好嫂子。那一刻,我极为感动。也才深刻地意会到,为何同学离开东莞去深圳之前,要千叮万嘱,让她照应我。



其实,同学私底下,也对我坦诚,她在照应我的同时,我也在温暖她。毕竟,温暖都是相互的。只是,我这个在某些事情方面,总有些愚拙。很多事,要过不少时间,方才恍然开悟。


梨花嫂把衣服递于我,讲了几句话,便要离开。我自然盼望她早点离开,因为雨水的缘故,她一身上下,皆被水淋湿,雨水沾在衣服上,将她的身材玲珑尽显。同舍的那几个工友,眼神总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瞟。


我送她出门,有位高个子工友也跟着出门,目光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在她身上。我不免有些生气,一个推搡,将他推回屋内。他当时对我讲了一句玩笑话,这样的言语,其实男生宿舍几乎每晚都会发生,但我偏偏生了气。梨花嫂被雨淋湿,进来我们宿舍,他瞧看梨花嫂的眼神,原本就是不敬。后来的言语,更是对梨花嫂的侮辱。


为这事,我俩还闹了个不愉快。


当然,男人之间的不和,喝一次酒就能冰释前嫌。而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误会,则心结则郁积在心,久久难以打开。我与梨花嫂后来的矛盾,恰恰如此。


她赠予我的白色工衣,我自然不会穿,也没想过去穿。但我收藏在箱子里的最底层,且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取出来,细细抚摸,想象穿在身上的样子。


我最想找一个地方,穿上工衣,不为别的,只为了给梨花嫂看。因为,那是她的一片情意。只是,我还未曾实现这个梦想。却发生了一件事,以至于我亲自毁掉了这件工衣。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事情仍与梨花嫂有关。


那原是个普通平常的日子。下了班,我像往常一样,去厂外的小卖部购物。返厂之即,远远看到一辆摩托车。平时里,厂门口的摩托极鲜见,因此惹人注目。


最最令人惊讶的,是梨花嫂正缓步走出厂门,往摩托车行去。她穿了件赫红连衣裙,一头秀发披散开来,整个人显得妩媚多姿。


梨花嫂笑着与骑手打招呼,然后,提裙迈腿,跨上摩托车,双手扶在骑手的肩上。紧接着,车子启动,绝尘而去。剩下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那是一场梦境。然而不是,那是真实的影像。我久久不能平静,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好像受到了某种欺骗,又好像被人夺走了亲人,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情感挫败感。


各种情感交织,五味杂陈。回到宿舍,感觉浑身难受。正好工友欲出门宵夜,我与之同行,在大排档坐定,菜未上桌,便叫了啤酒,连灌数口。


工友从我的言辞中发出了什么,在我耳边添油加醋,讲了一些,他所听闻到的,关于梨花嫂的事迹。那些过往,原本与我无关,亦是人之正常情感。但在酒精刺激下,我听闻那些事,有种被背判的愤慨。


我本不善饮,加之喝得又急,很快一团迷糊。在工友的扶持下,回厂休息。躺在床上,心里仍如刀绞,翻出箱底那件白色工衣,用剪子绞碎,扔进了垃圾桶。


次晨,清醒过后,想起梨花嫂送我的工衣,痛悔不已,想去寻找,却发现垃圾桶早就被人清理了。


我向梨花嫂坦陈了工衣销毁事件,她痴怔许久,眸子里有隐约的泪光,但她并未责怪我。


自此,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不再视我为被保护的小弟,而是可以相扶相携的知己。十月的出粮日,在夜市食摊,梨花嫂约我把酒言欢,她喝到尽兴处,眼角竟然涌出泪花来。


不管多么坚强的女人,也总有柔弱的一面。当她在你面前示弱时,故事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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