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9日，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右)在总统府会见青山控股董事局主席项光达(左)。 （上海鼎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官网/图）
镍价飙升至每吨逾10万美元后，全球最大镍生产国印尼将提高镍产能。 （视觉中国/图）
控制原材料
“我在十年前就提出来，两不着边的企业肯定是不行。什么是两不着边，一不在矿山，二不在港口。”项光达在和上述银行会谈时说。
在国内布局浙江、广东和福建等港口城市后，2009年，项光达进入红土镍矿矿山所在地——印尼。印尼是全球红土镍矿储存量占比最多的国家。
王崇锋说，青山控股是中国最早一批从事印尼镍矿进口贸易的公司之一。
企查查显示，2007年11月，项光达为实际控制人的上海青山矿产品有限公司成立，主要负责不锈钢原材料及矿产品的进出口及贸易。
何干进透露，依靠青山控股进口的红土镍矿，有不少龙湾人前往包头一带从事镍铁冶炼，包头比温州有便宜的电力成本。
2009年1月，印尼政府宣布将于2014年1月12日起全面禁止未经加工的65种原矿出口，其中就包含红土镍矿。
当年10月，青山控股大股东中国上海鼎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上海鼎信）与印尼八星集团签署协议，设立合资公司共同开采印尼约4.7万公顷的红土镍矿。青山控股成为最早在印尼布局矿业的中国企业之一。
2013年，上海鼎信与印尼八星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共建中国印尼综合产业园区青山园区（简称“印尼青山园区”），在土地资源、水电等基础设施都没有的情况下从零开始。
青山控股在印尼的项目获得了许多资金支持。据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信息，印尼青山园区首个项目系年产30万吨镍铁及其配套电厂，项目总投资5.8亿美元，由国家开发银行提供项目融资。
2016年8月，印尼青山园区被国家商务部和财政部联合确认为境外经济贸易合作区，2018年8月印尼中央政府将其列为保税区。
曾在金川集团等矿业公司工作十余年的刘庆良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金川集团早在2006年就开始在菲律宾投资镍矿。金川集团是中国最大的电解镍生产企业。
刘庆良表示，除了不太稳定的政治和自然环境，阻碍国有企业在印尼投资矿产的另一个原因是，印尼地质勘探水平落后，当地政府不太了解自己的矿产储备情况。
“对于国有企业的矿业投资并购来说，资源可靠是最重要的。”刘庆良说，没有掌握完整清晰的矿产情况，国有企业很难做出决策，而像青山控股一样的民营企业则有更灵活的处理方式。
在进一步控制原材料后，青山控股将不锈钢生产成本压得更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青山控股甚至可以控制不锈钢市场。
“这么多年不论不锈钢怎么降价，几乎没碰到过青山控股的成本线。”上述资深不锈钢行业人士表示，“青山一旦遇到不赚钱的时候，稍微减产，市场价格就会上升，因为它的体量足够大。”
据Mysteel产量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青山控股中国区域粗钢产量占中国不锈钢粗钢总产量31.14%；青山控股中国和印尼两地粗钢产量，占中印两国总量的36.63%。
2017年6月8日，青山控股与法国埃赫曼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共同开发纬达贝镍矿并成立印尼纬达贝工业园区。
一位钢铁行业资深从业者观察到，印尼青山园区绝大部分都是青山控股自己的项目，而纬达贝工业园区则更多是与其他企业的合作项目。“说白了人家现在想做地主了”。
因印尼对原矿禁止出口及新能源行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来到印尼投资矿产。镍是三元锂电池重要的原材料之一。
2021年3月，青山控股公开表示将继续加大在印尼镍产业的投资，2021年预计生产镍当量60万吨，2022年预计生产镍当量85万吨，2023年预计生产镍当量110万吨。镍当量指的是镍铁等产品换算出来的镍金属量。
据Mysteel产量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印尼镍铁总产量金属量约为89万吨镍金属量（即89万吨镍当量）。这意味着，2021年青山控股在印尼生产的镍当量占印尼总镍当量67%左右。
资深期货玩家失手
做钢铁和矿业的企业，大部分都会涉足期货。
陈实也曾在2005年左右“试水”期货市场。当时国内还没有金属期货交易所。他将200万人民币换成十几万美元，在香港开户。
“开始很赚钱，后来一下子就赔光了。”从那之后，陈实再也没做过期货，踏踏实实做自己的钢管。
青山控股通过此次“史诗级逼空”才为人所知，但它早已是国内外期货市场的资深玩家。
据刘晨曦观察，青山控股多年来在期货市场上一直都是大手笔的“单边”进出。刘晨曦在一家国企从事期货交易多年。
“做镍贸易的民营企业老板喜欢做‘单边’的很多，但像青山这样大手笔的却不常见。”刘晨曦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单边”更像押宝，在没有库存或库存很少的情况下，单方向赌涨或跌。
“我们国企是不许做‘单边’的，出了问题就算国有资产流失。”刘晨曦说。
他还表示，青山的头寸在行业里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它的头寸够大，有时甚至可以影响市场走向。
2021年初，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原材料价格持续增长。“那时大家都在做多，但青山却大手笔做空。它突然说我要生产出来高冰镍了，镍期货价格立刻暴跌。”刘晨曦回忆。
高冰镍是一种用来生产硫酸镍的中间品。后者可以用来生产新能源汽车所需的三元锂电池。高冰镍主要是从硫化镍冶炼而得，硫化镍矿资源相对稀缺。据美国地质调查局数据，2020年全球镍储量中，硫化镍矿占40%，红土镍矿占60%。
硫化镍矿量少制约了新能源行业的发展。2021年2月，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曾在推特上抱怨，该公司扩产锂离子电池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缺镍”。
2020年底，青山在印尼试制高冰镍成功。青山从其在印尼控制的红土镍矿中，用较低成本获得高冰镍，理论上可一定程度缓解三元锂电池的镍供应不足。
2021年3月3日，青山控股公布其与华友钴业、中伟股份签订高冰镍供应协议，在一年内向两家公司各供6万吨和4万吨高冰镍。LME镍合约价格应声而跌，从2021年2月底超过2万美元/吨的高位跌至3月5日的1.5万余美元/吨。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指向青山控股做空，但刘晨曦表示，业内人士都默认只有青山能持有如此大量的头寸。几次三番之后，同行都不太敢和它做对手盘。“大家在下单之前都会看一下它的头寸方向。”
此次逼空事件中，青山所持的镍制品和LME要求交割的并不一致。刘庆良认为青山此次或是高估了其高冰镍对市场的影响力，才会在手里现货不足的情况下进行大手笔卖空。
（应受访者要求，陈实、陈旭明、刘晨曦、刘庆良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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