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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东杰(章静绘)


《乡里的圣人:颜元与明清思想转型》,王东杰著,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9月版


颜元像(绘者不详)


颜元墓碑(毁于“文革”。录自李世繁《颜李学派》,北平:四存学会,1935年6月)


颜习斋祠堂今貌(陈卓摄)


卧于李塨墓地荒野中的“李恕谷先生故里碑(陈卓摄)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百姓。《大学》有一处文本的争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后边呢,是“亲民”,还是“新民”?学者议论纷纷,我们且不管,但这里不妨借用一下这两个词:不能“亲民”,焉能“新民”?庶民百姓对颜元的改造,将其从“圣贤”变成“方士”,并不是故意去颠覆颜元形象,他们不是要玩什么“政治波普”,只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亲近他、想象他、表述他。这是一种“弱者的武器”,但他们是不自觉的。


您书的三章分别运用了迥异于通常思想史研究的进路,这一方面有您有意要和近代以来对颜元的“现代化误读”区别开来的想法,另一方面,运用心理史学、“具身认知”等方法的,是不是也意味着您在思想史研究方法上的主动突破?这些新的突破的意义和困难在哪里?


王东杰:采用和传统的思想史不同的研究方法,一部分原因是由研究对象所决定的。如我前边所说,我们很难套用今天对“思想家”的定义去理解颜元,他说的不过是一些平常话,当然,他说得很有力——“格物”的“格”,就是“手格猛兽”的“格”,听起来就虎虎生威。可是,说得“有力”,并不是成为思想家的标准。颜元,这么大的一个名人,研究明清思想史的,没有人不提他,可是认真一看,关于他的有影响的论文真是很少!有许多陈陈相因之作。为什么?不是学者不努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的问题就提错了:把颜元当作“思想家”看,他真是没什么可说的。若我们要起之于地下,跟他讲清楚我们所谓“思想家”是什么,他决不愿意当一个这样的“思想家”。因此,就出现了一桩咄咄怪事:颜元是讲明清思想史的人个个都要讲,可是又都不怎么能够讲得出名堂的一个人。这就逼迫研究者不能不去换个思路:怎样从更加贴近颜元自身定位的方式去理解他——对这样一个无意于成为“思想家”的儒者,我们该怎样理解他的“思想”意义?他的思想只是他对自己生活的回应、调节,我们就要试着去把握他的生活、情感、心态。问题的改变,不能不驱迫研究者采用新方法,以求符合颜元的自我定位。而且,如同我刚才所说,这实际也要求我们在关注点上做出一个调整。


当然,我自己也确实是有意识地要做一些方法的尝试。我对颜元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他和我性情不相投合。他的那种带有“反智主义”色彩的议论、他所追求的那种“威权主义”的伦理秩序(“反智主义”和“威权主义”这两个词当然也都是现代的,我无意用它们给颜元贴标签,用这两个词,只是为了一时的表述方便),都是我所不喜欢的。我之所以写了这么几篇文章,除了机缘凑巧,倒真还是希望借此做一点研究方法上的新探索。但是,我要再次声明,这试验是对我个人而言的,我并无做示范的意思。无论是精神分析也好,“具身认知”也好,将这些方法引入历史研究,早有人做过。讨论“身体”,还是这些年儒学研究中的一个热点话题。而且人家还比我做得好。这方面,我跟颜元一样,也非“原创”,只是将它们又引入颜元研究中。


当然,我也不是为了尝试而尝试。采用这些方法,是因为它们更有助于说明颜元经验的特殊性。据说,沈从文先生说,写小说要“贴着人物写”。我用这些方法,就是因为它们可以“贴”住我要写的人物——若说这些方法有什么特殊意义,它们的意义就在于此:把“人”拉进思想史中来。这也意味着,它们不可以随便套用到其他人身上。人和人不同,不能用同一种法式去套。用什么方法更好?更容易听到历史中人物的心音?本无定法,全视对象不同而不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这些“新”理论、“新”方法和传统思想史注重文本解析的“旧”方式,表面看来当然不同,不过,要用好它们,同样建立在对文本思想和表述脉络的深入把握上。颜元的文章留下的不多,只有薄薄两册《颜元集》,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他的学生记下的语录和年谱。要想得到足够信息,必须对之加以细密阅读,尽量从字里行间感受他说出来和没有说出的信息和“氛围”。新方法只给我们一个思路上的提示:我们可以试着从这些方面来了解颜元的所感、所思、所言、所行,可是方法本身并不能提供答案。要寻找答案,还是要用“老方法”。基本原则:将史料看作历史的一部分,去吃透它。


这些研究对我来说,还有一层意义。我年轻时候,喜欢把事往“大”了说,“一生二,二生三”,不免就“三生万物”。那个“大”,不是事物本身的“大”,是说开去的“大”。我的几位老师为了这一点,花了很大的力气来矫正我。我后来有了感觉,知道怎么贴着史事的纹理走,就事论事而能透过一层。这时也是往“大”了看,但它是包含在史事中的“大”,不是研究者用自己的议论说出来的“大”。这使我意识到,史学研究的功力,实在分寸之间。也许只是多说一句、少说一句,但一个学者的品位很可能就因此差了几级。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要“贴着人物写”,贴着“史事”的脉络写。“一生二”,在任何研究中皆是合理甚至是必要的——看“一”只能说“一”,未免太笨;“二生三”,就要慎之又慎;及至“三生万物”,天马行空,令人瞠目结舌。这些年我逐渐对此体会更深,也就不免想放开胆量,试试深水。分寸之间,只在把握掂量。把握不好,可能就是错误——但错了就是错了,放弃重来,似乎也不会有太大损失。事实上,我既然经过学术纪律的严格规训,也不敢贸然跃进。


所以,这里的困难在于,既然是试验,就不免冒险。这几篇文章,严格说,都是无法坐“实”的,都依赖于推测和想象。但我尽力用足量的旁证,去填补直接证据的空白;我也不会无视可以推翻我的假设的证据,并且使我的猜想尽可能覆盖所能见到的史料。这在心理史学那一篇中,可以看得更清楚。在写第二篇的时候,我遇到的一个困难是,怎样证明“身体”是颜元在理解“气质”这个概念时的“认知原型”?这没有办法像板上钉钉一样,尺寸不移。我试图从颜元的论证方式入手。我发现颜元在为气质之性翻案的过程中,使用了两种不同的论说策略:一种是讲故事,从自己的亲身经历入手,论证朱熹观点的危害;一种是讲理论,通过对概念的分析,进行逻辑推理。在这两种论证方式中,第一种方式的焦点集中在“身体”方面,第二种方式的主题是“气质”,“身体”和“气质”在论证过程中所处的地位、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完全替换。我据此在它们之间建立起逻辑关联。但是老实说,这给出的还是推测。我拿不出有目共睹的文本证据——实际上,有那样的证据,就不需要这个研究了。


总之,我自己是想通过这些实验表明,历史研究需要一种经过训练的、受到控制而又富有启发的学术想象力,怎样获得它、运用它,是我们这个学科研习过程中最为困难,可是也是最有魅力的地方。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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