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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省国税局后楼招待所(辽宁省政府招待所)

1955年初,为响应党中央提出的“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中南军区安排数百名军、师级干部到中南军区武汉速成中学补习文化。


当年2月,我军先后颁布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服役条例》和《授勋章奖章条例》,著名的五五授衔很快拉开了序幕。


早在五五授衔前三年,即1952年,我军就开始全军初次评定干部职务级别,这次级别评定在全军中激起了相当大的反响。


由于任职情况交错复杂,加之各种条件限制,难免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即使职务相同,职级区别可上下相差一到两级。


同样当军长、师长的,可定为准军(师)、副军(师)、正军(师)三个不同等级。


个别人因为这一两级的差别,和主持定级的军区干部部吵得不可开交。要知道,那时我军实行薪金制,差一两级,关系到工资待遇和政治待遇。


一些在战场上敢于冲锋陷阵的勇将,对于自己被评低一级还是有些意见的。


有鉴于此,在授衔工作开展前,中南军区干部部部长刘兴元先向预定授少将以上军衔的人摸底,了解情况,提前化解矛盾。




刘兴元中将


3月初的一天,中南军区干部部部长刘兴元打电话给正在速成中学念书的一位将军,这名将军也是他的山东老乡。电话中,刘兴元向他简要介绍了评定和授予军官军衔及勋章的评审条件:


评定军衔,要依据军官现任职务、政治品质、业务能力、革命经历等多项具体规定和标准综合考量,力求公允合理、准确无误。


这些只是前奏,讲完后,刘兴元开始进入正题:“老伙计,军区干部部根据你的条件,打算向总政上报你为中将拟定人选,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将军对刘部长表态:“对评衔问题,我个人意见是服从上级,但是我认为给我中将太高了,我不够格哇,给我个大校就行了。”


刘兴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伙计呀,别人都嫌军衔低,就你嫌军衔高。”


“嗨,这有啥,我参加革命20多年,降级就降过三次!前三次都是被动降的,今天我也主动一回,恳请组织上把中将军衔让给更符合条件的人。特别是张广才同志,我参军时他就是师长了,我当连长时他是军长,论资历和贡献,比我大得多,听说只给少将军衔,这不公平哇。”


这名主动提出降衔的将军,就是今天本文的主人公——孔庆德中将。


孔庆德中将生于山东曲阜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因家破人亡,不到16岁就外出投军,编入国军46师,当过班长。


1931年6月20日,在46师138旅272团2营任营长的地下党员魏孟贤率部起义,发动了震惊国军各部的“六安兵变”。孔庆德随起义部队参加了红军。


孔庆德在旧军队中就敢说敢做,到红军中也是如此,很多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孔大炮”。


晚年,记者采访他时,曾恭维地说:“老将军,你的官运还不错呀。”


孔庆德听罢哈哈大笑:“官运?给你说吧,我就是实话实说。不然,我早做大官了。”


他的三次降职,也跟直言有关。


孔庆德中将


第一次降职发生在孔庆德参加红军后一年。在之前的战斗中,孔庆德表现勇敢,很快从班长提拔到了连长。


没多久,国军调集重兵进攻鄂豫皖根据地,红四方面军匆忙把主力调到七里坪,和国军决战。


战斗打得非常惨烈,孔庆德执行上级命令,率全连奉命坚守阵地,不到一天时间,一个连在国军狂轰滥炸和集团冲锋下,只剩不到30人。


从阵地上撤下来后,孔庆德开炮了:“这打的是什么乱仗,简直是胡来,再这么打下去,一个团一个礼拜就拼光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人马上把孔庆德这些言论报告给军政治保卫局。第二天,孔庆德就被五花大绑,押送到新集红四方面军总部。


原本计划枪毙,一个领导看他人高马大,毙了可惜,于是把他流放到军部苦工队做苦工。直到红四方面军在川陕立足后大扩军,孔庆德才从苦工队解放出来,重新当连长。


第二次降职发生在三大主力会师后,孔庆德原本是红四军十师师长。当时,国军第一军孤军深入,红四军、三十一军东移甜水堡,诱敌第一军第一师第二旅一个团追击,计划打个伏击。


按理说,红军两个军一万二千人,伏击国军两千人,简直是手到擒来,可孔庆德看到作战命令后,感觉不对劲:


甜水堡左侧是重要制高点,某领导却在那只安排了十师一个团埋伏,把三十一军两个师放在正面,四军主力在右侧。



孔庆德马上向某领导反映,建议从正面和四军主力中各抽一部分固守左侧山头,防止敌人突围。


谁知却遭领导的不满:“是你指挥还是我指挥?”


孔庆德大怒:“敌人如果跑了,你该负什么责任?”


战斗打响,国军果然从左侧山头猛突,我军各部尽管努力缩紧口袋,但还是让部分国军跑了。一个团两千人进入埋伏圈,我军只吃掉一个半营六百人。


战斗结束后,孔庆德把战役经过如实向上反映,结果由于种种原因,他本人被任命为红四军教导团团长。红四军编为援西军,孔庆德从教导团团长又改任随营学校军事教员。


第三次降级发生在抗日战争初期,1938年4月,孔庆德由769团一营营长提拔为团长,随八路军第四纵队东进冀南。


在冀南期间,孔庆德第三次放炮,在某次团以上干部会议上提了不少意见:


一是吸纳游杂武装过多,贪图数量,不讲质量。这些部队别说打日军,就是打伪军都费劲。


二是部队过于注重打临清、威县这些重要城镇,不重视发展农村根据地。虽然主要目的是想扩大八路军影响,可这样一来,日军将来会抽出大批兵力重点扫荡我军。


意见提完,769团团长这职务也当到头了,没几天,命令下来了——孔庆德改任新组建的冀豫游击支队2团副团长。



但是,孔庆德心胸是坦荡的,他想到投身革命后,经历了两过雪山三过草地的长征,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无数为革命捐躯的先烈们, 包括指引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的“六安兵变”领导者们,还有数不清的战友们,他们或英勇战死疆场、或因病英年早逝,没能看到建立新中国的最后胜利。


比起他们,自己太幸运了,应该知足。


1955年4月,军委决定: 将全国6个大军区改划为12个大军区,其中将中南军区分划为广州军区和武汉军区。1955年5月1日,武汉军区正式成立。


这回,孔庆德没再降级。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拍着孔庆德的肩膀:“老孔,以前我和你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这些以后不要提了,你的副司令是我向上面点将要来的,咱们是四军的老人了,一起好好干吧。”


孔庆德正式任命为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分管军事训练工作。


1955年12月15日,武汉军区举行授衔、授勋典礼,地点在武汉市委礼堂,红四方面军的老人李副总理专程前来出席典礼。武汉军区所属干部、战士以及地方各级领导,大 约一千余人参加了典礼。


典礼庄严而隆重,在喜庆而昂扬的军乐声中开始,湖北省委书记、武汉军区第一政委王任重主持大会。李副总理登上讲台,宣读授衔、授勋命令:


代表军委将上将军衔授予陈再道(武汉军区司令员),将中将军衔授予孔庆德和谭甫仁(武汉军区副政委),将少将军衔授予李迎希、张广才、叶明等人,再依次授大校、上校、中校、少校等军衔。



孔庆德迈着军人的步伐走上台,举手敬礼格外认真用力,接过由周总理亲自签署的授衔命令以及金灿灿的中将肩章、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感到沉甸甸的分量!


激动中,孔庆德下定决心:努力为国防事业做出贡献,无愧于肩章上所缀的中将双星。


典礼结束后,将军们穿上威武庄重的新式礼服,佩戴勋章,由专门请来的摄影师拍照留影。孔庆德时年43岁,正值年富力强,倍显精干英姿。


三年后,1958年8月中旬至10月上旬,武汉军区召开第一届党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做出了关于响应军委关于干部每年下连当兵一个月号召的决定。


会议代表中有18名将军,个个表了态,申请带头下连当兵。


经研究确定:由军区司令员陈再道,副司令员孔庆德、政治部主任叶明,率部分机关干部,首批下连当兵。后各级领导干部分期分批下连当兵。


10月底,孔庆德脱下缀着中将肩章的将军服,换上佩戴列兵符号的士兵装,摘下大檐帽,戴上船形帽,那年,孔庆德46岁,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脸上多点儿皱纹,因经常下部队略显有些黑瘦,军人的风姿未减,精气神儿挺足,整个人大变样!


与他同行的,还有秘书周凤翔上尉、军区司令部机关一名上校副部长及另外四名校、尉级干部。大家统一穿着士兵服装、佩戴列兵符号。



孔庆德一行7人,乘火车先到郑州、再转火车、换汽车,来到河南商丘驻军某部。经向师里、团里报到后,最后确定一起下到第一营二连一排当兵锻炼。


刚安顿好住处,师里领导就赶过来,说要汇报情况请示工作。孔庆德严肃地说:“我是来当兵锻炼的,不是下部队蹲点,我的身份很明确,没有指挥领导权力。你们有问题向军里报告,军里解决不了,再去请示军区。”


当天晚上,孔庆德郑重向连长、指导员指出:“我们不需要特殊照顾,与士兵一样执行日常生活制度,坚决 实行"五同”(即同吃、同住、同操练、同劳动、同娱乐)。”


说到做到,孔庆德早上与战士们一起出操跑步,一起走队列,白天一起操枪练刺杀练瞄准,还抢着参加各种劳动。晚上参加轮班站岗放哨。


当时营区四周没有围墙,连长最初出于安全考虑,不同意孔庆德放哨,在孔庆德执意坚持下只好答应了。


—天晚上10点,轮到孔庆德站岗了,他背着步枪来到营门口换哨。营区很静,没有人出入,也没什么人走动。



忽然,孔庆德发现对面树影下好像有个人立在那里,再悄悄转头观察其他地方,很快又发现传达室旁边也有一个人影。扭头一看,又发现身后不远处一棵树下还有一个人。


原来是连里3个人把孔庆德护卫在中间!


孔庆德发火了,故意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还不去睡觉?”


连长不得不跑过来:“首长,您非要站岗,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得加强保卫呀!”


“我向你道个歉,没想到我站个岗还害得你们兴师动众,连累3个人陪着。好吧,以后我不站岗了,我到炊事班做饭,这次你们不会再派人陪了吧?”


到炊事班后,淘米煮饭、发面蒸馍、切菜炒菜,还有烧火、喂猪……孔庆德样样精通。炊事班的小战士很奇怪:“你不是军区的大首长吗?怎么干这些那么溜?“


孔庆德摸着小战士的头:“哪有当兵的不会做饭?我从当红军起,天天行军打仗就是自己弄饭吃。现在家里虽然有炊事员,我仍抽空下厨房,既传授指导,也操刀弄勺呢。”


孔庆德下连当兵的这支部队有很多南方兵,当时刚进驻河南地区不久,许多干部战士吃不惯小米和玉米面等杂粮。饭量小,训练场上就打不起精神,也撑不了多久时间。


于是,孔庆德积极帮助连队司务长和炊事班长出主意想办法,采取粗粮细做、花样多变等方法,改善和提高伙食质量。


比如,在小米里掺上一点儿大米煮成二米饭,在玉米面里掺上一点儿面粉蒸成馒头或是发糕。由此可以改变口感,增加食欲。



这效果不错,大家反映挺好吃。


孔庆德还建议,连队炊事班每周都要制定出品种花样多、尽量不重复的食谱菜谱,受到指战员们一致欢迎和好评。


下连当兵一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孔庆德和周秘书一起返回武汉,途经郑州。


周秘书提出打电话给河南省军区,让他们来接人。孔庆德非常不高兴:“我们只是路过,有必要麻烦人家吗?人人都要像你这么干,省军区不用干别的,改成招待所算了。”


说罢,在火车站门口随手拦了几辆脚蹬三轮车。


到了省军区招待所,7个人向前台申请开后楼一套房,打算吃了饭休息一下,当晚就走。


没想到,他们一行人穿的是列兵服装,招待所前台工作人员打量了一下,挺不客气地说:“后楼接待会议用,不能住。”


孔庆德微微一笑:“那好吧,你随便开一间房,够我们七个人住就行。”


最后,一行七人挤在一个小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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