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早的回忆录看西路军（四）

西路军最终没有选择东返，而是二次回到倪家营子，与几倍的敌人又血战了九个昼夜，再次突围时，兵力已经不及渡河西征时的四分之一了。更加艰难的是，他们已经无法摆脱敌人，全军只能在敌重兵合围下向西南方向滚动，只有在夜间可以加快脚步，踏着砂砾，穿过荒凉的戈壁滩，好不容易到达祁连山边一个叫南流沟的小村子，天刚蒙蒙亮，马匪军又围了上来。

西征的骑兵部队

一、生死关头：军长董振堂牺牲，孙玉清临危受命接任军长，因叛徒告发被俘遇害

红30军代军长程世才和政委李先念分头率领部队阻击敌人，又被4个团的敌人分割了，他们顽强坚守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红9军的接应下打开突破口，与总部会合。但全军依然在敌人的包围中。

经过连续恶战，部队伤亡极大，消耗过半，整个西路军面临生死关头。在这种情况下，西路军总部决定连夜突围，由梨园口进祁连山。趁着黑夜，他们打开一个缺口冲了出去，进山后才走到一个叫梨园的小村时，前面的山头已被敌人占领，追兵又从背后掩杀过来，来路和去路全被切断了。红9军和红30军只好一个堵住后面，一个向前冲击。

这时候的西路军，虽然还保持两个军的番号，但实际上每个团只剩二三百人，而且很多人带伤。出征时的3个军，最强的是红9军，但他们在坚守古浪时折损大半，又经过连日厮杀，这时兵员已经不足千人了。他们在这个山坡上顽强抗击着身后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终于寡不敌众，奋战几小时后便全军覆没了，军政委陈海松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这是西路军全部损失的第二个军，红9军。我们有必要简要回顾下这支英雄的部队。

红9军是第四方面军1933年7月创建川陕根据地地，由红12师连同巴中地区的地方武装合编而成，军长何畏，政委詹才芳，副军长许世友，参谋长王学礼，政治部主任王新亭，都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将军。辖3个师，共1万余人。参加长征后，又整编为4个师另2个团，是四方面军的绝对主力。一、四方面军会师后，军长由孙玉清担任。

渡河西征，红9军一直冲锋在前，顽强苦战。1936年11月中旬，红9军进至古浪城时，遭敌军三个骑兵旅、两个步兵旅和四个民团，以及飞机大炮的猛烈攻击。孙玉清临危不惧，沉着指挥部队与敌人展开激烈厮杀，几经肉搏，毙伤敌军2000余人，但自身亦损失惨重，突围至永昌后，陈昌浩不分青红皂白，下令撤销孙玉清军长、陈海松政委的职务，由西路军副总指挥王树声代理军长，最后1000人左右的残部的在梨园阻击时几乎全部牺牲。原军长孙玉清因红5军军长董振堂在高台牺牲，临危受命，调任5军军长，但五军的余部只有几百人。最后，他与王树声等在石窝分兵、分散游击中不幸被俘，因叛徒告发，于5月下旬在西宁被残忍杀害，年仅28岁。

当晚，西路军总部决定连夜向深山中转移，目的地是八十里外的康隆寺。山越攀越高，路越走越险，气温降到零下30多度。他们在严寒中走了一夜，天一亮，马匪的骑兵又疯狂地冲上来。程军长带两个团残部仅400多人，拼死阻击，且战且走，抢占一个高地才立住脚跟，但身边的兵力已所剩无几，但依然顽强阻击一个上午，到下午268团（300多人）杀回来发起反击终于将敌人打退了。

第二天晚上，全军剩余部队继续向深山转移，一夜连翻十几座大山，到达了远离康隆寺40多里的石窝一带。天亮后，敌人又追上来。程世才发现，总部和九余部一部分还没有登上高地，正在被敌人追杀，立刻抢占制高点阻击，掩护后续人员突围，但是，总部及妇女团的许多干部战士还是被敌人追上杀害了。30军的部队又坚决抵抗，直到总部和红9军剩下的一小部分战士上来，他们才一起撤到地形险要的石窝山头上。

二、石窝分兵：西路军最后的3点决策，陈昌浩徐向前离队回陕北汇报

这一天是1937年3月13日，这是西路军一个重要的历史时间。傍晚，短暂停歇的战场一片狼藉，十分凄惨。我们看一段程军长回忆录的原文描述：

这座山头光秃秃的，东面是一代悬崖峭壁，岩下堆积着凌雪的乱石，当时的情景真是凄惨极了，山坡上一片片地躺着，我们的烈士山头上，伤员在呻吟，经过九死一生而留到现在的3000多名指战员，穿着破破烂烂凝结着血污的衣衫，在呼啸的寒风中，抱着枪，背靠着背，争取几分钟的时间睡上一觉，而山下就是云集的几万敌人，我们必须立即决策，否则，整个西路军确实要全军覆没了。

晚上，陈昌浩主持召开会议，所有的人都流下了泪水。陈昌浩结合当前形势做出决定：

第一，我们战不过敌人，只有分散活动，保存现有力量大，待刘伯承同志率领的援西军过黄河以后，再去会合大部队。

第二，剩下的人不多了，他和徐向前总指挥离开部队，回陕北汇报。

第三，将30军剩下的1500人编为左支队，由李先念、程世才、和李天焕率领，到左翼大山打游击；红9军剩下的300多步兵和100多骑兵编为右支队及其他人员共700多人，由王树生，朱良才带到右翼的大山打游击，总直属队剩下的十几个干部和30军一块行动。伤员、病号及妇女、小孩千余人编为一个支队，由毕占云率领，就地转移。

这是西路军最后的高级会议，这是他们做出的最后决定，我们不能片面地评价最后决定的好坏优劣，因为这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从最终结果看，这个选择没有错，而前期已经犯的错，到这个时候谁也无力改变了。

三、左支队的师长被马家军俘虏，残忍地用大炮轰死；右支队艰难脱险，走出近百位将军

天黑以后，左右两个支队一齐出发了，他们开始走一条路，走了一程，便向左右两个方向分开了，徐向前和陈昌浩带了几个人，也拉着马离开了队伍。程世才亲眼看着向东南方向走去的右支队，不久也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后来知道，这支队伍在祁连山打游击箝制了敌人，配合了左支队西进，后来他们又回到康隆寺和敌人打了几天，大部分同志牺牲了，小部分同志分散活动，副总指挥王树声等零星人员被援西军营救回到延安。

王树声大将

李先念、程世才带领左支队1000多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拉着骨瘦如柴的战马，翻山越岭，昼夜兼程，迤逦西进，虽然甩开了敌人，但是自然条件恶劣，困难更加严重了，高原寒、炊断粮。走到第三天，88师熊厚发师长伤情加重，难以随队，只好留在山上暂时休养，并留下一个警卫排。几天以后，被马匪搜山发现了。警卫排战斗到最后全部牺牲，熊厚发被俘了。因为马匪恨透了88师，所以把他解到青海，最后残忍地把他用炮轰死了。

程军长听后来逃回的战士描述了熊师长牺牲时的壮烈情景，痛断肝肠，这是他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身经百战，功勋卓著，年仅24岁。

右支队在冰天雪地、渺无人烟的祁连山中走了整整43天，翻过了无数座大小起伏的山峦，徒涉过寒彻骨髓的疏勒河激流，终于从安西走出山口，到达了甘西平川，这时他们还有903人，应该说是一次损失不大的成功脱围。更令人振奋的是，他们一出山，唯一的一部电台就与延安联系上了，延安建议他们去新疆，派陈云等人去接他们。

但是，接下来他们又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为了补充营养，他们决定去打安西城，原以为只剩一个排的守军，打起来才发现至少有一个旅，结果又被敌人一路追杀，包围，打到天黑才突出重围，又损失了200多人。然后，他们进入戈壁滩，冒着漫天狂沙，顶着高温饥渴，靠喝马血穿过了漫漫戈壁，到达了甘新交界的星星峡。

当时，新疆盛世才的部队，由于受我方影响和对抗日的同情，和我方建立了统一战线，，所以驻星星峡的两个连，打着红旗，开着汽车，把右支队接了进去，并用猪肉和米饭招待他们，直到这时，他们才终于脱险了。

这支600多人的部队，是西路军唯一一支整建制突围的部队。这支部队走出了李先念，走出了近百位将军。

红军西路军出征时，总人数约21800余人；牺牲约7000余人；被俘后遭残酷杀害者约5600人；被营救返回延安者约4700人；失散流落在沿途的约45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