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撒花!】
轻松甜向~思芸篇~
【我的直男夫君,你可长点儿心吧!】
褚尧当着我的面,亲了那个可爱到爆炸的小姑娘。
然后他转过身,一脸严肃的同我说,
“芸娘,我仔细研究了天相,这几日宜同房,易怀女。”
“咱们定能生个和陶陶一样可爱的女孩儿!”
我:...
夫君,请你自行回头看看,郑国公家的那个乖崽,被你吓得都快要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一)
其实,我原本的夫君人选,定的并不是褚尧,毕竟他性格老成,做事又一板一眼,是京城贵女圈里出了名的绝对不嫁榜第一名。
而我作为琅琊王氏嫡系的二小姐,可以选择的世族男子实在太多,像褚尧这种垫底的,根本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世间之事就是如此阴差阳错!
庆元十五年,我在一场春宴中,被崔侍郎的那位夫人柳柔柔推下了湖,本来我是会凫水的,但因着春日衣衫轻薄,便打算等我的侍女抱了衣服来再上岸。
但褚尧来了。
他将我从湖里拽了出来,然后一把丢在草地上。
是的,你没看错,他真的是把我丢!在!草!地!上!的!
好在他脑子还没彻底缩水,还晓得给我甩了件衣服遮一遮。
这件事很快便闹开了,为了我的清白着想,我那皇帝姐夫当机立断,替我和褚尧赐了婚。
但是褚尧他,拒绝了。
他说,在下救人只是本能反应,故而实在不愿耽误王二小姐以后的婚嫁。
你这还不耽误呢?我那些好姐妹可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褚尧,日后你可千万别落到我手里:)
(二)
但京城的人实在八卦,我怕我再不嫁给褚尧,可能在他们嘴里,我都怀了四五胎了。
故而,我给褚尧递了信,希望能见他一面。
但相见那日,他身后起码跟了七八怎么个侍从,而他本人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板模样。
微笑,微笑,不跟蠢男人一般见识!
一番友好的沟通后,他再次拒绝了我。
我王思芸作为京城美公账转人录近五年来的榜首,居然被这个大龄剩男拒绝了,两次!?
“褚相,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上元佳节?”
他茫然的朝我看来,面上一派疑惑。
好家伙,记不得了是吧?你那时为了执行公务,飞驰的大宛马差点儿没把我撞飞!
“那日你策马而过,而身后万千灯火通明,芸娘便在那时...动了心。”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芸娘自觉无颜面见先祖,当绞了头发去承恩寺做姑子去。”
似是因着难为情,我侧过头,轻轻以袖掩面,小声啜泣起来。
“对不住了,还把褚相约出来听我这番痴言。”
话音一落,我便转身,边抹眼泪边朝亭子外头跑,而脚下似乎一个不稳,便直直摔倒在地。
身后那人似是犹豫了一番,才缓步走到我跟前,想将我拉起来。但我却将整张脸埋进膝头,看也不看他,只哭的越发不可自拔。
良久私账,我才听到他妥协的声音传来,
“王二小姐,在下担不得你这番厚爱。”
不是吧不是吧,我这招以退为进屡试不爽,不会在这二瓜子面前失了效用吧!
“但你这样年轻,也实在不该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若王二小姐不弃,明日褚府的聘礼便会抬到王府门前。”
呼~吓死我了,差点儿以为这狗东西真要拒绝我第三次。
果然,褚尧是个重诺之人。
隔日他便跟在他爹娘后头,进了我家谈婚事。那聘礼浩浩转吗荡荡,惹得邻里都悄悄打开了门缝,朝外头看。
我爹面上冷冷的,但还是强忍着那暴脾气,认真的同褚尧爹娘商讨起婚礼的细节来。
我躲在一株桃树后头,朝主厅望去。褚尧他坐的十分端正,面上更是严肃至极,竟好似在听上座几人谈论什么国家大事。
一阵和风吹过,带起落英纷纷,他似有所感,蓦的抬起头与我的视线撞在了一块儿。
我以缂丝扇遮住下颌,只余一双桃花眼含笑朝他看去。
那人似是呆愣了一瞬,而后便清咳一声,侧过头假装同身后的侍从说话。
哼哼,小样,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你!
褚尧,你且等着吧。毕竟我俩,可是来日方长啊~
(三)
我俩的婚事定在了三月后,这日子于我来说倒是格外宽裕。
只是我家阿姐,因着大漠突如其来的一场沙尘,便不能及时赶回来,为给我的大婚添彩头。
我郁郁了几日,终于打起了精神,准备同某些人算算账。
比如,那个推我下湖的柳柔柔。
我同这位崔夫人的过节,不过是她想害我阿姐,而我为了替我那直肠子的阿姐报仇,送了这小绿茶一场终身不得丈夫喜爱的婚事罢了。
我这样良善的一个人,她也对我下得去手?所以这能忍吗?
当然不能。
鉴于她于生育上格外困难,我便十分好心的让我阿兄送了几个扬州瘦马到那位崔侍郎府中。
而后听闻她同自家夫君大闹了一场,乐于助人的我便再次建议我那阿兄于酒桌上劝崔侍郎将中公账转馈之权收回,交于他人。毕竟一个似是得了癔症的夫人,怎可掌家呢?
等这事儿一了,大婚之日便近在咫尺。
一大早我便被一群丫鬟婆子围在中间,跟个木偶人一样被扯来扯去。
待喜娘替我绞了面,便有手艺一等一的妆娘来替我上妆。但其实我根本没清醒,只脑子晕晕乎乎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突然,一只小手攥住了我。
“小姨,我来替你添妆啦!”
我睁开眼,果不其然,正是我阿姐同当今陛下的独女,大周的皇太女傅贵小姑娘是也。
“你偷溜出来的?胆子越发大了嘛。”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半晌都不敢吭声。我将一堆人打发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了我俩。
“来,让小姨看看你给我添的什么妆?”
听我说完,小姑娘立刻变得十分兴奋,只见她做贼一样推开了后门,随即招了招手,一位容貌昳丽的少年便走了进来。
“小姨,这是我送你的怜人!”
我:!?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死丫头!
她和我拉扯了起码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让那少年退下了。
我将她拉过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阿贵啊,也是怪小姨在你小时候把你带歪了,才让你小小年纪,就有了做昏君的潜质。”
她撇着嘴,委屈的眼泪汪汪的。但外面喜娘开始催了,我便将喜帕一把扯过盖在头上,小皇女也被寻来的宫女找到,带往了前厅。
而我则被一群人拥着,朝外头走去。
喜乐宛转悠扬,纵使周遭一片嘈杂,我也还是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端庄得体。蓦的一阵微风拂过,将我的喜帕吹起一角,而我似有所感,侧头朝一处屋檐上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十分英气的女子,她蹲坐在屋顶的一侧翼角上,含笑朝我看来,
“阿妹,你今天真好看!”
她动了动嘴唇,笑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时傅贵小姑娘不知何时混进了送嫁的队伍,悄声在我旁边说,
“小姨,阿娘让我跟你说一声,她的大铁锤已经擦得锃亮了,今晚上小姨夫要是敢欺负你,她随时进来送他归西。”
我:...
呵...呵呵,阿姐,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生猛啊。
傅贵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
“那这样的话,我送的礼物岂不是就能派上用场了?我真机智!”
啊这?
请你们母女,不要冲动!
(四)
同褚尧拜过天地之后,我俩便被一堆人簇拥着进了喜房。
但是,这位小伙子很明显不知道,他的一步抵了我的两步,再加上我俩手上还同时拿着绣球,故而意外发生了。
趴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我想起幼年时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在教导我礼仪的时候,曾夸过我一句‘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显端庄’。
但她可能没想到,我竟会摊上褚尧这个混账玩意儿。
阿姐,你可以进来了:)
前头那人被我这动静搞得一愣,而后他转身走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抱起来朝喜房内走去。
周围一圈儿人呆了呆,随即安静的人群立刻炸了锅。
“哎呀看不出来啊,咱们褚相还是个疼媳妇儿的!”
“可不是嘛!万年单身汉好不容易捞到个媳妇儿,当然得好好心疼了啊。”
但这群人不知道的是,与其说褚尧是在抱我,不如说他是用双臂把我挟起来的。那双手跟铁钳子似的,疼得我差点儿哭出来。
“夫君我真是感动极了!”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语带哭腔的说道,同时伸出了一只手在他腰间顺势拧了一圈。
褚尧茫然的想,她果真爱我到这般地步了,以至于竟这样不顾场合的引诱于我?
等到进了喜房,我俩便按着流程,坐在床上听喜娘们唱撒帐歌,词句间颇有些令人脸红的意味来。
我有些紧张的捻了捻手指,但这时褚尧将他宽厚的大掌伸过来,攥住了我的指尖。
这...这是在安抚我吗?
破天荒的,喜帕下的那张脸快速起了一层红晕。接着,我听到他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长癣了吗?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取止痒膏来。”
神xx的止痒膏,褚尧,你可真是棒极了!
待屋内的宾客散尽,褚尧便从容的自一旁取过一杆喜秤,稳稳的将我盖头的一角掀了起来。
我半阖着双眼,适应了一会儿屋内的烛光,才缓缓睁大,朝褚尧看去。
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红,衬得原本严肃古板的面容,多了几分郎艳独绝之感。
我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正要微笑着朝他开口,但这人竟直接转过了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
什么鬼!新婚之夜你若是弃我而去,隔日我便会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夫君?”
我心里一急,也不顾仪态,提起裙子便朝他跑去。但他像是没听到我在后头唤他,那步子走得越发急切了。
我要是让你走出去了,改日我王字便倒过来写!
千钧一发之际,我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而脚上却收不住,一个不稳便撞进了他怀里。
我捂住额头,泫然欲泣的抬起头朝他看去。但心里却默默想着,看来是时候天凉褚破了。
但...额...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他捂着鼻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芸娘,天气太干燥了。”
我迷茫的点了点头,心想现在不是春天吗?这就上火了?
后来我好说歹说,才终于把他给留了下来。但这人却从外间的榻上抱来了一床被子,睡在了我下首的床踏处。
我被他这一手操作直接搞懵了。怎么的,是我王芸娘不配玷污你纯洁的身子吗!?
“芸娘,你年纪还小,还不懂得情爱为何物。若是日后你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我不会拦你。”
我平静的看了一会儿他,然后对他道了一声谢。
这人死板是死板,但还是挺有趣的。
(五)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便有侍女来催,该去拜见褚尧他爹娘了。
我努力睁开眼,朝窗外看去。外面似是还有些暗,甚至零星的坠了几颗星子。
不是吧!这么早!褚家的规矩怎么这么严!
褚尧在听到外头喊的第一声之后,便利落的起了床,走到外间穿衣去了。
我努力撑起半个身子,心想我的礼仪从来都是最好的,怎么能输给那个混账!
半晌过后,他的声音自外间传来。
“你好了吗?”
彼时我正对着铜镜点额间花钿,但身边最得力的侍女翠儿被我喊去清点嫁妆了,故而我点了半天都不满意。
我轻轻侧过头,扬起下颌朝走进屋内的那人看去,
“夫君等等,马上好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转过身急匆匆的走了。
又...又上火了?
我茫然的看向他的背影,心想是该煮点菊花茶降降他的火气了。
今日他也还是走的飞快,我只好提着裙子跟在他后面小跑。但若是新婚夫妻不能同时出现在大家眼前,怕是会给他人留下话柄。
故而我努力跑到褚尧旁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夫君,慢些走啊,我跟不上的。”
我抬起头,面上汗涔涔的,应当是有几分狼狈。但一个贵女的自我修养,便是没人能看到我不好看的一面。
所以我弯起眉眼,露出了一对似有似无的小梨涡,温柔的朝他笑道。
褚尧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慢慢的把步子放缓了许多。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的那对耳垂竟红的似要滴血。
走进主厅时,褚父褚母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我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茶盏,恭敬的递了上去。
褚母却并未立刻饮下,而是搁在了一旁。这时厅内的气氛便忽然严肃了许多。
“你们年轻,起不来床也是正常。我也不愿做个苛刻的婆婆,日后儿媳妇你,便三日来请一次安吧。”
我心里还在琢磨我这婆婆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以退为进,逼我日日来此处立规矩吗?
但不待我说话,褚尧便义正言辞的道,
“母亲不必多言,向长辈请安问候是为天纲伦常,我们日后定不会迟了。”
褚母便微笑的让我们起身,而后从桌上取过茶盏,一饮而尽了。
唔...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待褚尧去往前厅同其他叔伯叙话,这屋内便只剩了我同褚父褚母三人。
我坐在下首的圆凳上,正要扬起贵女的标准微笑,同那两位长辈聊聊天。但那位看起来极不好惹的婆婆,却突然长叹一口气,几乎是欲哭无泪的捶着胸口,颤声道,
“造孽啊!”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我扬起的微笑立刻僵在了脸上。
褚母边以丝帕拭泪边语带哭腔的说道,
“本以为娶了媳妇便好了,哪晓得这请安时间竟愈发的早了。从前这小兔崽子来烦我时,至少天是亮的。可如今天还没亮,他就又来作妖了。”
说罢,她泪眼朦胧的朝我看来,
“儿媳妇啊,你日后多拖他一时半刻吧,我们俩这老骨头,真受不得他这样折腾了啊!”
我心头一酸,差点儿没跪在地上同自家婆婆一道抱头痛哭。
呜呜呜原账户来大家都是苦命人啊!
(六)
三日后,我同褚尧一道回门。
但我阿父一见到褚尧,便好似哥俩好一样揽过他的肩,往前厅去了。
我见二人走远,便慢悠悠的穿过长廊,朝后院走去。果不其然,我阿姐正带着傅贵玩耍。
她一见我便准备冲过来给我一个熊抱。但我今日为了应付后头那群小姐妹,可是从头发丝儿到软履,都精心装扮过的。
这人要是一个兴奋,把我抱起来转圈圈,那我忙活这一早上,岂不是白弄了?
故而我朝她轻轻一笑,
“阿姐,许久不见,你怎么脸上一颗痣都没了啊?”
她愣了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说,
“怎么会?”
傅贵小姑娘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心想我这憨憨阿娘又要被埋汰了。
顶着小侄女那无奈的眼神,我柔声朝自家阿姐道,
“哎呀,谁叫阿姐现在黑的跟个煤球似的,我都看不清你脸上的痣了呢。”
王思阙:...
“阿姐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我靠坐在榻上,一下一下打着扇子。
她利落的掀袍,一屁股坐在圆凳上,而后自桌上取了一碗茶来慢慢啜饮。
“阿父说去岁的江南灾款似乎与账面对不上,这事儿本该交给大哥,但嫂子要生了,便托我去一趟江南。”
我垂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抬头笑道,
“陛下知道阿姐回来了?”
桌前那人仍十分平静,面上不见分毫波动。
“他虽知道,但也没派人来打扰我如今的生活。”
我笑了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大殿之上见到的那位帝王,他周身沉沉,似要行将就木一般。
然我并不愿多说此事,便同她提起了别的。
“人人都说江南好风光,下次阿姐回来,记得给我带点好东西~”
个人她笑着点了点头,而这时侍女走上前,说同我交好的那几位夫人贵女已经到了,请我出去叙话呢。
我漫不经心的压了压裙边褶皱,心想,战斗开始了。
(七)
“芸娘来啦?”
还不待我走进园子,便有一堆人围了上来。我一边同她们寒暄,一边暗忖道:我来没来,你又不是看不见,装眼盲扯感情,这招式可就老套了。
待我们一群人坐下,便有侍女呈上各式糕点。
但还没等我拈起一块尝尝,御史夫人曲婉儿便羞答答的道,
“我是最不爱吃蟹粉酥的,若是我夫君在此,定不会让侍女端到我跟前儿。”
啧,捧哏该上了吧。
果不其然,待曲婉儿话音一落,她一旁的某位崔家姑娘便艳羡似的说,
“真羡慕曲姐姐,得遇良人。哎,就是苦了我的王二姐姐,褚相是出了名的不体贴人,这日后可要怎么过啊?”
她这话一说出来,便将在场的姑娘们都挑起了兴致。
“就是就是,还不如嫁给长史大人,他虽年过三十,但男人嘛,可不越老越吃香,还晓得心疼人呢!”
听罢,我也不恼,只以袖掩唇,轻轻笑了笑。随后似是不经意的扶了扶发髻,将众人的目光引到我那只累丝嵌宝金簪后,方才柔声道,
“既然如此,我替你们约了我祖父,之后去我祖母那边敬个茶,各位便算是我的庶祖母了。”
老头好,老头妙,跟着老头吃得饱!
“你!”
那崔家女郎气的拍案而起,但还是被周围人给硬生生拉住了。
生育我冷冷瞥她一眼,面上却温柔极了。
“倒是曲姐姐所言,确实让我有些羞愧。我那夫君公务繁忙,却也没太多时间陪我,只是将家中银钱尽数交予了我,让我多买些珠钗什么的。”
“哎,我哪里稀罕那几只不过千两的簪子,只一心盼我夫君常伴我可以身边罢了。”
那曲婉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悄悄藏起了手腕上那只半旧不新的镯子。
我心想,就这?
算了,今日也累了,是时候发起最后一击了。
我扶住翠儿的手,缓缓站了起来,但另一只手却一直撑在腰上。
“昨日我夫君折腾了许久,闹得今日我这身子也不太舒爽。但谁叫他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反倒是白白累了我这一场。”
“我实在累的很,便先走了,姐妹们慢慢吃啊~”
说罢,我便微笑着离了场。
毕竟,这世间男子可少有褚尧这种洁身自好的,据我所知,那曲婉儿的丈夫,光小妾便有三四个,更别提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
杀人诛心,可真是舒坦!
但当我踏出园子的那一刻,嘴角的弧度便直接僵住。
谁能告诉我,褚尧这个狗东西到底在砖墙外头站了多久!?
他见到我,似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低声道,
“岳父大人让我来唤你,宴席要开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人都是恍惚的,只凭着本能跟在褚尧身后。
他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便转过头来同我说,
“芸娘,夫妻同房也是讲究阴阳和谐的。我曾熟读《素女经》,知晓何等姿势有益于调和阴阳,故而若真有那一日,你实在不用担心。”
“我绝不会折腾你,按书上说的来便是了。”
我:...
突然有点儿想当寡妇了怎么办?
(八)
待到回了相府,便有小厮捧着匣子放在我跟前。
我有些疑惑的望向褚尧,他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看书,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夫人,这是房契和各处的铺面。”
那小厮躬身说道。
嗯???还有这等好事?!
我快步走到褚尧面前,以双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脸,弯下腰朝他看去,
“夫君,你是要我管中馈吗?可男人在外不免有些应酬,听个小曲儿什么的。到时候你囊中羞涩,怕是会在好友面前折了男子气概。”
他摇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
“无妨,平素我都是奉命去乐坊逮他们的。”
我愣了愣,心想就这样你还能有朋友呢?
“而且这里的账面都是明账,养门客和府兵之类的私账是没给你的。”
不...不愧是你,我可真是白高兴一场了:)
他翻过一页书,而后抬头看我,脸却突然涨的通红。
我有些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襟,便发现随着弯腰,那领口处竟乍泄了几分春光。
“芸...芸娘,你若是紧了,便多买些宽松的亵衣吧。家里...唔...有钱。”
他支支吾吾的说着,面上仍十分正经。
我面无表情的从一旁抄起砚台,往他脑瓜上使劲儿一砸。
你别说,用武力解决事情,还真是让人心生愉悦。
第二日一早,我从睡梦中醒来时,褚尧已经不在屋里了。
“相爷呢?”
我缩在被子里,懒洋洋的问道。
翠儿便走到我跟前说,相爷一大早便去练武场了。我心想这人还在休沐,都不肯睡个懒觉,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我慢吞吞从床上起来,洗漱了一番后,便转吗带上翠儿去练武场找褚尧回屋用早膳。
穿过长廊,我轻轻掀开挂在屋檐下的竹帘,透过花枝间的空隙朝场上看去,褚尧今日身着一袭玄青色的劲装,四指宽的暗金带子服帖的束在腰间。
他手中长剑气势逼人,一招一式间带起阵阵轻微的嘶鸣。而随着身形的快速游走,腰腹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我莫名红了脸,攥着竹帘的那只手也越发用力。
这时他突然一个转身,便同我的目光对在了一起,然因着剑招凌冽,他周身的锐意惊了我一大跳。
在我愣在原地的时候,他反手将长剑刷的一声插在地上,就朝我走来。
他停在离我几寸远的位置,随即弯下腰在我耳边低声道,
“芸娘,你今日真好看。”
我感觉被他的气息包裹住了全身,那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羞的我差点儿没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我哪天不好看?”
我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似是轻笑了一声,随即认真的说道,
“昨日就不是很好看。”
我:...
为什么要对褚尧抱有期望呢?这狗东西没救了,送坟场吧。
我平静的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推远,而后转身快步离开。他一脸懵,还在后头追着我解释,
“芸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昨日你那发髻太贴头,显得脸特别大。”
“还有昨日你穿的那身衣裙太过繁琐,便显得腰身有些粗...”
他每说一句话,都在往我心口插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蓦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把他的手放在了我腰上,柔声道,
“夫君摸摸看,软不软,细不细?”
他顿时噤了声,表情一下就凝固了。半晌过后,我才听他磕磕巴巴的说,
“软...软...”
我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而后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猝不及防之下,褚尧直接僵在了原地。
“若是夫君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哦~
不得不说,逗完褚尧之后,这顿早膳便让我吃的我十分舒适。心情愉悦之下,我甚至还好心的朝坐在墙角自闭的某人说道,
“夫君快来用饭吧,一会儿咱们还要去给爹娘问安呢。”
他显然还在发神,直到我又唤了他几声,他才恹恹的说,
“不用去问安了,爹娘他们去了寺庙拜佛,顺便在那里多住几天。”
我怜悯的看他一眼,心想:可怜啊,这得多讨嫌,才能让自家爹娘宁愿跑去深山老林,也不愿回来被你折腾。
“即便如此,也不能不用早膳啊。”
我从高足盘中拈起一块糕点,走到褚尧跟前,在他愣神之际,一把将点心塞进了他嘴里。
“甜吗?”
我朝他轻轻一笑,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慢悠悠的擦拭指尖上的碎屑。而褚尧这位小伙子,很明显已经呆上加呆了。
不待他回答,我便转身唤上翠儿朝屋外走去。今日刚好有空,可以把嫁妆对一对,好收入库房。
而在我走后,褚尧便慢慢起身,魂不守舍走到榻上坐下。随后他将指节曲起,一下一下扣在桌面上。
若有他的门客在此,便该知道这是那位向来从容不迫的褚相,最为焦躁的表现了。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那人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很甜的。”
(九)
待九日过后,褚尧的大婚休沐便告一段落。劳模褚相很快又开始了他的上朝之旅。
至于朝臣们对于迎回这位劳模的感受,我们也不得而知~
而我则因不必向长辈问安,故早起这事儿也与我再不沾边。
只是有时候褚尧实在看不惯我这幅样子,便会在我床前苦口婆心的劝我起床。但好在对付他也很容易,只需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顺便挤出几滴泪水便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半月即逝,便到了我的生辰。
翠儿同我说,相爷已经偷偷摸摸的准备了好几日了,就等着给我一个惊喜。
故而生辰这日,我起了个大早,又是挑衣服又是挑首饰,还特地梳了个飞仙髻。整个人环佩叮当响,绝对是当下贵女面客的最高标准了。
之后我便坐在圆凳上,矜持的等褚尧过来。
但令我意外的是,来的并不是褚尧本人,而是他的侍从。
“夫人,相爷让我把这封信笺交给你。”
我迫不及待的接过,而打开后,上头便写着几个大字,
“四明山顶,桃花树旁。”
咦?还搞得蛮神秘的嘛。
于是我带上翠儿,马不停蹄的赶往四明山。但车夫告诉我,这山路崎岖,轿撵最多行至半山腰。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半山腰上下了轿撵,而后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怎么说呢,登高眺远确实是美事一桩,但对于一位身上佩戴了好几斤首饰,且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而言,这段路走的我实在心酸。
待我终于气喘吁吁的爬上山顶,便立即从怀里掏出一柄小铜镜,整理着妆发。
随后我端庄的朝那颗桃花树走去,而每一步都可作为贵女姿仪的丈量标准。
但奇怪的是,褚尧并不在此,那桃花树下,又站了一位他的侍从。
我:...
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怎么办?
果不其然,那人走到我跟前,又递上一封信笺,上头写着账户:
“恭喜芸娘!成功攀顶!特此送上小礼物一份!”
我从侍从手里接过一个梨花木的小匣子,打开一看,里头居然还是一个匣子。
什么玩意儿?套福娃呢!
我还就不信邪了,接着我又连续开了好几津贴个匣子,开到最后,里头只放了一张薄薄的纸,
“送上下一个线索,听雨小筑,静候佳人。”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而翠儿则在我身旁轻声问道,
“夫人,咱们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褚尧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于是我气冲冲的下了山,还不得不忍着小腿的酸痛前往听雨小筑。
怎么然作为京城人人吹捧的文雅地,听雨小筑有个十分雅致的特色。
因其位于湖中央,且四面环水,故而前往听雨小筑的唯一办法,便是荡一叶小舟过去。而平日我和闺中密友来此游玩时,都是有船夫的。
今日嘛...
“夫人,相爷专门为你包了整个听雨小筑,且只留了这一艘小船,供夫人游玩。”
道理我都懂,可是船夫呢???
“哦,为了让夫人感受到游湖的快乐,相爷专门遣散了这里的船夫。对了,小船只可上一个人,翠儿姑娘便不要跟着了。”
听他说完,我便十分平静的同翠儿挥手道别,而后赴死一般的上了船。
“为了不磨伤夫人的手,相爷专门让人在船桨的把手处围了一圈软布哦!”
我朝船尾看去,那里果然放了一对蛮精致的船桨。
呵...呵呵,你可真体贴呢!
我认命的拿起船桨,在周围人鼓励的眼神下,朝小筑划去。
但其实划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胳膊已经酸到完全抬不起来了。但支撑我继续划下去的动力,便是那一腔怒火!
以及迫切想要揍死褚尧的强烈愿望!
此时天色近暮,湖畔朦胧的升起一片氤氲的薄雾。
我朝听雨小筑看去,那里立了个颀长的白袍男子,他嘴角噙着一抹清俊的微笑,而背后似有万千灯火通明。
一切都十分圆满美好的样子,若是忽略我现下发髻散乱,钗环欲垂的狼狈样子的话。
故而,我面无表情的下了船,手里还紧紧拎着一只船桨。
谁都别拦我!我要和褚尧同归于尽!
但他好像看不到我那似要吃人的眼神,只大步走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抱起,朝小筑内走去。
此处实在妙极,在内室仍有可以一处落窗,可见外头湖坠星子,灯火璀璨之景。
褚尧将我轻轻放在榻上,而后低声道,
“今天玩的开心吗?”
我心里那个气啊!但最佳的发火时机已经错过了,便只好指了指自己,怒声道,
“看到了吗?我的发髻都乱了!珠钗都掉了好几只!”
他轻笑了一声,而后仔细的将珠钗从我的发髻上一一取下,且以指做梳,替我将长发散开,梳理的妥妥当当。
“我刚好要送你一只发簪,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可能是夜色太好,他那张脸也生的极为不错。故而我心里的旺火突然噗嗤一声就熄灭了。
他盯得我十分不好意思,所以我只敢垂着头,嗫嚅道,
“唔...那我看看呢?”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匣子,放到了我的掌心。随后拉过我的另一只手,将上头的木盖缓缓抽开。
这时,我清晰听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在剧烈的跳动。
“谢...谢谢,还挺好...”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我便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匣子里头躺着的簪子。
它整体呈纯黑色,尾部略尖,其上还雕了精致的花纹。如果只是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看,它是很漂亮的。
可这只簪子长的跟根儿筷子似的!你要我日后掉了根筷子在地上,又从头上取它下来继续吃饭不成!
褚尧将那根簪子从匣子里取出来,略得意的跟我说,
“芸娘,这是我自己做的。以玄铁炼制,其内芯藏有一根毒针,只需用巧劲儿便可杀人于无形。”
“它还能伸长,也能缩短。当牙签或者筷子,都是可以的,而最有意思的还在这里。”
他把那根簪子放在我跟前,而后不知按到了哪个位置,那根簪子竟刷的一下变作了扇子的形状。
“你看!它还能扇风!”
我微笑的看向他,一字一句轻声说道,
“夫君,你!可!真!是!厉!害!”
(十)
鉴于我今日穿的衣服过于单薄,而听雨小筑这里因环水,便生育有些湿冷。
褚尧不得不放弃之后的计划,带我回了相府。
一路上我都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我想,或许将来几年的路,都在今天走完了吧。
褚尧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我捞进怀里低声问道,
“很累吗?”
我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且实在不想挣扎,便只好靠在他胸口,继续打瞌睡。但冥冥之中,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愣了愣,然后回道,
“京城现下卖的最火热的书,好像叫什么《闺中乐》”
果然,我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怎么说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当时年少,写了好几本书来玩。其中最出名的,当属这本《闺中乐》和据说连当今陛下都悄悄看过的《茶茶的自我修养》。
“我要是没记错,那本书里,明明是写的闺房之乐,藏宝寻芳。但你怎么把范围放了这么大?”
褚尧便笑了笑,面上颇有些骄傲的神色。
“那有什么意思?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极致!”
啊,这样啊。原来是我的格局太小,容不下你心里的天高海阔:)
等我们回到府里,褚尧便将我抱回了卧房。
而等我一挨着床,便迫不及待的卷起软被,准备沉入梦乡。
褚尧暗搓搓的捏了捏我颊边软肉,低声问道,
“芸娘,你今天不开心吗?”
我窝在被子里,困得连眼皮都要睁不开。但听他这样问,便还是努力醒了醒神,探出头朝他轻声道,
“不是的,今天还是蛮开心的。从前我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爬过山。但是其实山上的风景很好。”
“就是太累了。”
他好似有些开心,便凑到我耳边,继续道,
“那下次我背你上去。”
“在今日之前,我特地去登了好几座山,选了风景最好的一处,而且那山顶还有桃花,所以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其实桃花树旁还有个亭子,里头的石桌上放了你最爱的糕点和温茶,但侍从说你走的太急,便没来得及吃,下次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我愣了愣,心想他怎么这么蠢,让仆从去不就行了?爬山多累啊。
但是他今日,怎么好似有些不对劲?
“芸娘,我不太会哄人。但以后我会多学一学,让你每一天都像今日一样开心。”
“所以,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吗?”
原来...是这样。
褚尧,原来你心悦我啊。
绕这么大个弯子同我剖心,你说你傻不傻?
我红着脸,悄悄勾了勾他的掌心,轻声道,
“像今日一样的话,实在大可不必。”
“但下次倒是可以一起去吃糕点。对了,记得背我上去,我可不想再爬一次了。”
褚尧听我说完,整双眼睛都亮了。
而后他俯身上床,单膝跪在我身侧,哑声说道,
“那我...可以麻烦芸娘一件事吗?”
他整个人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在我愣神之际,还以指尖触碰上我的脸颊。
这人是不是喝假酒了!怎么这么烫!
我本能觉得有些害怕,便使劲儿往床的最里头缩。但褚尧伸出一只手死死拽住我的脚腕往他的方向一扯,我整个人便直接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你离我远点啊!”
我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沉沉看我一眼,便听话的起了身。
吓死我了,褚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我长松一口气,便打算坐起来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但下一刻,这人一下将床边勾着幔帐的丝带扯烂,那纱帘便缓缓垂下。在我意识到不妙想逃的时候,他单手解开了腰间束带丢在了一旁。
“很快的,芸娘。我读过《素女经》,知晓夫妻同房,节制是关键。”
“所以不要怕。”
(十一)
烛光忽明忽暗,随着和风吹起纱帐,那光影便显得愈发缠绵。
而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时辰了,只觉得又困又累,还很痛。
“褚尧...”
他的汗水顺着下颌,缓慢的滚至锁骨。然这人还一直念着,
“交接之道,故有形状,男致不衰,女除百病...然不知行者,渐以衰损...”
“褚尧!你念什么呢?”
我有气无力的扶着他的肩膀,只恨之前才修剪了指甲,不能掐死这混账玩意儿。
他眼角都泛起了一层红晕,却还哑声道,
“很快...很快。”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节制呢?节制!”
”然不知行者,渐以衰损...”
褚尧又念叨了几句,在我略微放松,以为这人总算想起了他的素女经的时候。
他突然在我耳旁哑声笑了笑,
“不管了,素女经可真没意思。”
我:???
滚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日一早,褚尧醒来时,身旁那人还在困觉。
外头的侍从轻轻扣了扣门,低声唤道,
“相爷,时候不早了,该上朝了。”
褚尧头一回有了不想干活的冲动。但他还是利落从床上翻身下来,然身后那人突然动了动,轻轻勾住了他的衣袖。
“夫君,有点儿冷。”
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看向缩在被子里的那一小团。那只可口的糯米团子睡得昏天黑地,脸上还起了一层红晕。
劳模褚大人思索了一会儿,在全勤奖和睡懒觉之间摇摆了许久,才一拍自己脑门,心想自己怎可如此糊涂!
这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啊。
侍从在外头等了许久,才听到里头那人压低声音说道,
“你先去,若是陛下身旁的公公来问,便说我遇到了劫匪,要晚些到。”
侍从:...
您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天子脚下,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敢来劫你啊!找借口不干活,也得找个靠谱点儿的吧!
(十二)
今日的朝堂气氛十分沉重。
那座上的天子似笑非笑的盯着下头的一众大臣,
“诸位爱卿,谁来同我解释一番,江南的这笔帐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一殿静谧,无人敢答。
他转头望向一旁站着的傅贵,本是阴鸷的双眼中难得多了几分柔和,
“阿贵来说说看。”
大周的皇太女虽年纪小小,面上却可见几分沉着机敏。
“禀父皇,贪污之事,不过是某些朝臣同气连枝,欺上瞒下所致。要儿臣说,不如先拎一个人出来,杀之,以儆效尤。”
傅时眼里滑过一丝赞赏。而后他从一旁侍从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刀,朝下头的某位朝臣走去。
那人惊了惊,几乎是颤抖的跪在地上,祈求天子宽恕。但下一刻,傅时手起刀落,鲜血溅满其半张脸,那位朝臣便绝了生息。
傅贵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随后她朝天子一拜,高声道,
“此事牵涉甚广,若是彻查难免有动摇朝堂根基之疑。然当下最为要紧的,应当是安抚江南百姓,愿陛下派出一人,前往江南宽慰人心!”
傅时心想,雏鹰也当展翅。
阿贵总算将帝王权术学了个十成十,她先出口要求惩治朝臣,树转到立自己的威望。而后再为其求情,使朝臣得以松一口气,感激之余,亦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诸臣,得天子心者,唯她一人。
那个只会在她阿娘怀里哭鼻子的孩子,原来已经初见日后峥嵘。
傅时轻笑一声,而后扬声道,
“褚相听令,朕命你择日前往江南以抚百姓,不得有误。”
然朝堂一片哑然,无人回应。
他皱了皱眉,奇怪道,
“褚相何在?”
一旁的内监小步跑到他身侧,恭敬的说道,
“禀陛下,褚相派来身边侍从告假,言前来上朝的路上遇到了劫匪,故而今日或许会有些迟。”
傅时:...
众臣:...
这理由也编的...太不走心了吧???
(十三)
我醒来时,便听闻褚尧即将被派去江南执行公务。
我本有些不开心,但他回来时告诉我,可以带我一同下江南。
出远门?!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拉上翠儿兴冲冲的去收拾行装。但褚尧一把将我拉住,略无奈的说道,
“我们不是去游玩的,只可带一车东西。”
我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拍开,心道我又不是那起子不懂事的女子,还能拖你后腿不成。
三日后,我跟在褚尧身后准备出发前往江南。
走到府门口,那前头只停了两辆马车,一辆以供乘坐,另外一辆便装了衣物之类的东西。
“看吧,我可向来都是如此轻装上路的,你就不该担心这些。”
褚尧面无表情的从其中一辆马车中翻出一个小包袱,无奈道,
“你就给我装了这么点儿东西?”
我:唔...一个大男人又不用涂脂抹粉,能给你装东西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待车马顺利的行至庐陵郡,当地的郡守便在官道上相迎。
一路舟车劳顿,那郡守也是十分上道,转头便吩咐下人带我们一行人去了某处别院休息。
当一切终于打理好,天色便已沉沉。
我坐在妆镜前,让翠私账儿替我挽发描眉。庐陵郡守方才令人传话,言准备了一场宴席,愿褚相赏几分面子,体会一番这江南的风光。
褚尧早已换好衣袍,只坐在一旁等我梳妆。
我侧头朝他笑了笑,柔声道,
“夫君,你来此处的目的,应当不止是安抚人心吧。陛下还要你动一动此处豪绅的的利益吗?”
他无奈一笑,随即走到我身侧,替我簪上了一朵豆绿色的牡丹。
“芸娘,你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只是陛下要我做的,并非只是动其利益。更要紧的,还是为求连根拔起。”
我面色转冷,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陛下他...快不行了吗?”
傅时他或许快死了,所以想要在那之前,对朝堂来一番彻底的清理。
而且这件事只能他来做,此后新帝登基,便只需颁些赦令。这样一来,阿贵不止会得到大批朝臣的支持,还能博一个仁君的美名。
但他本人,也许会被史官安一个残暴的名头。
“此事已无可转圜,你我只能静待那一日的到来。”
不知为何,我心头莫名有些沉重,或许是为了他那番拳拳爱女之心。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该去赴宴了。”
我站起身,走至褚尧跟前,弯腰替他理了理腰间宫绦,轻声道,
“他们或许不会坐以待毙。”
褚尧轻轻摸了摸我的发髻,面上一派冷然,
“我亦是如此。”
(十四)
这场宴席虽暗潮涌动,但至少面上是主客尽欢的。
待酒过三巡,那郡守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着褚尧举杯道,
“褚相,这江南可是楚舞吴歌之地,尤其是水乡女子,更是十足的温柔可人。”
他拍了拍手,便有一众女子上前献舞。
其中姿容最甚的那位,一身风华倒像是染了江南的水雾一般,又柔又媚。
衣裙翻飞间,那女子便轻柔的跃至褚尧跟前,欲就还推的将水袖抛至褚尧的怀里,那双眼跟一汪秋水般朝他看去。
翠儿不住的朝我使眼色,然我仍从容的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褚尧在那舞妓将水袖抛到自己面上时,神色便冷的跟冻雪一般。他从侍从的腰间抽出长刀,拽住那水袖便是反手一划。
登时,宴席间便冷了场子。众人均朝此处看来,那郡守的脸色更是难看。
我从发髻上取下一只珠钗,丢至那舞妓跟前,漫不经心的说道,
“跳的不错,这小玩意儿便赏你了。”
随即我站起身,朝在场之人举起杯,扬声道,
“都说江南乃是‘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但若是只有歌舞可赏,岂不是坠了此处的美名?”
“郡守不若明日带夫君与我到处逛逛,也可见识见识这江南的好风光。”
那郡守勉强扬起微笑,连声答是。
这事儿便不轻不重的揭了过去。
之后酒席便逐渐热闹了起来,我不喜这桌上清淡的饮食,便随意拈起糕点来吃。
褚尧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我命人去煮了些小馄饨,到时候放些辣油给你端上来。”
我笑了笑,而后借着宽大的衣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
不过一会儿,一位侍从走至褚尧身边,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褚尧淡淡的摆了摆手,随后他便起身朝外头走去。
而我把小馄饨直接都吃完了,他也还没回来。在我想要起身去寻他之际,一位侍女便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大哭道,
“姝儿小姐被褚相用了强,现下正挣扎着要去投井!”
庐陵郡守拍案而起,大怒道,
“褚相当真这般折辱人!舞妓不要,非要强迫我的姝儿!”
随后他便领着一堆人浩浩荡荡朝后院走去。
我心想,这手段也太过低劣了吧?这是想干嘛?津贴想给褚尧塞个女人不成?
翠儿急得直跺脚,
“夫人,你怎么还不去看看!相爷怕是要纳妾了!”
我淡淡瞥她一眼,轻声道,
“就褚尧那个狗脾气,连我这等美人,当初他都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难不成那女子还能比我美?”
翠儿:...
虽然夫人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待我慢悠悠的走至后院,老远便看见褚尧阴沉着一张脸,负手立在一旁。
然他一看见我,便大步走至我跟前,有些委屈的说,
“那女子想要扒我衣服,我拼死不从。芸娘,他们想冤枉我!”
一群人目瞪口呆,心想你刚刚还是一副杀胚的模样,如今又装什么纯良?
我却并未理他,只柔声对那位郡守说,
“大人,对于此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但面上仍忿忿道,
“夫人容禀,姝儿虽说比不上京城的世家贵女,但也是被下官金尊玉贵养大的。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还望褚相能给下官一个交代。”
褚尧蓦的冷了脸色,指节都被捏的轻微作响。
“交代?”
“本相就给你这个交代。来人,将这女子拖下去,杖杀!”
庐陵郡守愣在了原地,似是没有想到褚尧竟如此心狠。可他怕是忘了,褚尧并非长于妇人之手的寻常世家公子,而是实打实的从军功起家,一路官拜宰辅的硬茬子。
我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而后朝褚尧使了个眼色,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而后便装作十分恼怒的样子,转身离去了。
待褚尧走后,我便寻了个干净座儿,随后命翠儿将那位姝儿小姐带来。
这女子也实在是个妙人,一见到我便直接跪在我跟前,什么也不说,只默默淌泪。
可我实在懒得同她绕弯子,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姝儿是吧?你也算是官宦人家,那么是想做妾,还是平妻。”
她捏着一方帕子,仍抽抽搭搭的哭着。
“哪里敢同夫人争锋,只是姝儿的清白算是毁了,若能为妾,便是对姝儿最后的怜悯。”
宁为贫户妇,不做高门妾。然这世上的女子,总是看不清这一点。
我半弯着腰,伸出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下颏,面上虽带笑意,然眼底却布满冷冽,
“我出自琅琊王氏,父亲官至上柱国大将军,母亲乃范阳卢氏嫡系的女儿。若我想要杀你,不需亲自动手,便有无数人上赶着替我完成心愿。”
“可我偏偏不动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仰着脸,仍十分倔强的模样,
“我并非舞妓之流,你怎敢害我性命?”
我摇摇头,在她惊恐的眼神中,自发髻上取下一只簪子,以尖端轻轻划过她那张还算不错的脸。
“身为女子,最自甘下贱的事,便是为了个男人同旁的女人争风吃醋。”
“若是他瞧上了你,我定将正妻之位拱手相让。然我这人向来不吃亏,若是谁敢负我,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女子吓得泪水涟涟,而我则慢慢起身,嫌弃的将那簪子丢至一旁。随后便从袖中取出帕子,一边擦拭双手,一边漫不经心的侧头望向那位郡守。
“大人,你想通过姻亲关系,好求得褚尧的庇护。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日所求,何尝不是来日引火上身之举呢?”
“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十五)
“然后呢?”
褚尧笑着将我揽进怀里,面上十分自得,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样。
“没有然后了,那郡守气的脸都青了,但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经此一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要找的东西都找齐了吗?”
褚尧凑到我耳旁,低声说道,
“都齐了,只消交到陛下手里,这桩事便算了了。但不过几日,他们便会发现不对,故而我们必须尽早离开了。”
我同褚尧商议了一番,便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了后日夜里。
而来之前皇帝曾拨了一队斥候给褚尧,但人数众多,若是一道走,必然会打草惊蛇,故而褚尧命斥候长带着底下人散作寻常人士,分批出庐陵后同我们汇合。
至于出庐陵的路上,便由褚尧安排的府兵暗中护卫。
但待到出行那夜,庐陵竟久违的下了一场暴雨。彼时骤转到雨大作,厚重的云层不时被蜿蜒而下的闪电衬得越发黑沉。
褚尧站在门口,瓢泼而至的雨水顺着他的眉骨缓缓没入耳边鬓发,在我觉得十分不安的时候,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仰起头,恍然间竟觉得十分平静。就好像只要有他在,那么便没有什么能令我惊慌失措。
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褚尧朝背后挥了挥手,便有几个黑影自屋檐上跃至前院。
待探查完之后,便只剩了一人前来复命。
“主子,斥候长叛了!”
我蓦的冷了脸色,而后死死攥住褚尧的手。
我们逃不了了。
那些朝中蛀虫或许早就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故而动了手中那条暗线,好将褚尧永远留在庐陵。
待那暗卫说完,褚尧便绷紧了下颌,随后当机立断,拉上我便朝后面匆匆赶去。那里停的是一辆本该在今晚送我们离去的马车。
他自腰间抽出长刀,将缰绳斩断后,便抱着我上了马,从小道赶往城北偏门,那里的防卫最弱,或许可以凭府兵撕开一道口子,以求一线生机。
一路上并不太平,厮杀声不断迫近。
我呆在褚尧怀里,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却连一丝风雨的寒意都不曾感到。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别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我心想,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在我身旁,鬼神亦有何惧?
待行至城北,那里果然被破开了防守。但此时追兵已至,刀剑的嘶鸣在我背后愈发清晰。
我将发髻上的那只纯黑簪子取下,紧紧握在手里,心里一片冷然。
褚尧在此时突然跃下马,在我猝不及防之际,爱怜的在我额上印下一吻。
“芸娘,不要回头。”
我茫然的望向他,本能觉得仿佛我即将失去什么珍贵之物。
“褚尧...”
他却再不理我,只冷漠的转过身,随后从腰间抽出长刀朝厮杀的人群奔去。
“褚尧!”
马匹跑的飞快,我再转头时,便只能望见褚尧决绝的背影。
我伏在马背上默默淌泪,心想他永远这样蠢,竟不晓得我的一番心意。
若是此局必以死终,那我绝不独活。
在我跳下马前,我在心里对所有亲友道了一声直接抱歉。
我不愿同褚尧分开,也不愿见他一人孤身赴死。
情爱一事最是磨人,若是有人在我年幼时告诉我,将来我会爱重一人,逾越性命,那我绝是不信的。
但如今生死关头,我却从容的抱了必死的决心往回走。
或许我们故事的开头不是那么完美,但结尾时能葬于一处,亦是另一种圆满。
而掉下马的瞬间,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一个身影突然跃至我跟前,将我稳稳接在怀里。在周遭这一片静谧中,我只听到她含笑的声音传来,
“芸娘,别怕,阿姐来了。”
(十六)
当我从沉睡中醒来时,褚尧已经守了我许久了。
那日阿姐来的十分及时,他只受了一点儿轻伤。反倒是我,肚里揣了一个崽,又受了一场风寒,差点儿就见了红。
好在经此一遭,皇帝给褚尧放了个长假,他便整日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我跟前。
我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弱弱问道,
“阿姐去哪里了?”
他立马起身,一边把我整个人往被子里塞,一边随口答道,
“她跑了。”
“走之前说皇太女给她写了封个人信,信里提到陛下准备假死来寻她了。”
我:???
哈?就离谱!
“你不要管这些,好好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斜觑他一眼,心想就你如今这个养法,不出几月,我腰上必然多出好几两肉。
“你至少得让我下床走一走啊!这长胖了可怎么办?几日后我还要去赴宴呢,那群女子见我这幅样子,背地里定是要嘲笑我的!”
他十分淡定的起身,将我的妆匣收进了库房,且波澜不惊的说道,
“我替你拒了帖子,现下你的妆匣也没有了。故而接下来几月,你便好好呆在家里,别想去赴宴了。”
“!!!”
混账东西!我跟你没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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